官术网 > 都市言情 > 谎言城堡 > 第二十三章 吟

?    从海拔二千三的雾隐谷陡然下到山脚,萧稣与我有点不适应,首先是感到热,在雾泉休息淋浴之后,一路走个不停,背上的行囊虽然轻多了,但到达山脚时,我俩的衣服还是湿透了,凌乱不堪,上雾隐谷我俩用了十二个小时,下来时快步如飞,可也花去了近七个小时,走到云雾山的山麓,太阳已爬到了西半天,而且面孔挺狰狞,不像凌云峰上那么温和可亲。

    萧稣东张西望,不住地瞅前面,很丧气的样子。

    “干嘛?活着回来还一副奄奄欲毙的模样。”我踩着胜利的步姿问他。

    “祺儿说好在这儿等我们的。”萧稣支吾地说。

    “啊?蓝诗祺!你叫她到这儿来等我们,什么时候等?”我惊讶得张大嘴巴,停了下来。

    “我只是说可能三到四天我俩就会下山到这。”

    “砰。”萧稣身上被我重了一拳,很不轻。

    “你是不是冲昏头吃错药了?一个女孩子你让她跑这么远到这镇上来,昨天她要是来了,不是等了一整天,你早说,我俩就是走夜路也要回来,她一个女孩子,万一……”我闭上嘴,意识到这个时候不该说危言耸听的话,“也许她等你不到就先回去了。笨啊,你打个电话给她不就知道了吗?”

    可萧稣的手机放在镇上的旅店里。

    我紧张地四顾,希望蓝诗祺意外地出现在前方,因为萧稣听了我的危言耸听也紧张起来,失魂落魄的样子。我说快回镇上打电话问问就安心了。萧稣这才加快了脚步,我俩急急赶到了去避暑山庄的车行道,可是没见一辆车往镇上去,没办法,萧稣与我只能靠早已酸痛地无力的双脚坚持了。

    “见鬼!”萧稣不住地诅咒,走了半里路听了他半里的抱怨,我都不忍心看他焦躁不安的狂乱。

    一辆面的迎面快速驶来。

    “拦它下来,让它折回去。”我说。刚才也有几辆过去的车,任我俩怎样不停地挥手呼喊,它们连减速的意思也没有。急得萧稣就差用身体当盾牌去拦了。我后悔刚才自己的口不择言,害得萧稣不见预计中等我们的蓝诗祺就如此的不安,可能这就是别人常说的爱情综合症吧!这回萧稣垂头看都不看面的一眼,只顾走自己的路,想是对冷漠人情有了新的认识,谁会为路上两个衣冠不整的小子停车昵?我也失去了信心,一脚把一个石子踢飞。

    面的中邪似的突然减速,嘎然停在了我俩身边,在我与萧稣抬头惊愕之余,车门打开,首先像一只蝴蝶飞出的是一脸烂漫的蓝诗祺,接着在我更加意外的目光中,卞一一与卞乙乙手牵手地步下了车。

    我心中大呼上天可怜我们苦人儿,终于可以卸下肩上的行囊,亦不用走回去了,看着像是死离别后重聚的萧稣跟蓝诗祺说笑着,我抹抹汗水,心中大畅。

    “意外吗?”卞一一微微仰着脸问我。

    “这里又不是我家的后花园,你出现在哪都合情合理。”我笑笑说,解下行囊,丢到了车上。

    “好玩的地方你和萧稣偷偷地去,怎么不邀请我和乙乙姊啊?野外生存肯定很新鲜刺激,干嘛就不带我去!”

    我想说你的心脏受不了登山运动。突觉这样会伤寒她,溜到唇边的话改成问她怎么是不是刚赶到这儿?

    “我们三人昨天就来了,等了你们一天也不见你们下来。今天又等你你们一个上午,饿得坚持不住了就回镇上吃午饭了,可一点胃口也没有,还不是因为不知死活的你们。”

    卞乙乙撑开一把伞,为她的一一姊遮挡眩目的阳光,卞一一接过,遮了遮我的头顶。

    “这不怨我,都怪萧稣,瞒着我叫蓝诗祺来这儿犒劳我们,这么说你们是在镇上过的夜,还习惯吗?”

    “第一次在外面有点不习惯,你们俩连山顶也敢,担心的该是你们自己吧,不过,有点怕怕。”卞一一骄傲地眨着眼睛说。

    “诗祺和一一姊说你们要是今天还不下来,她们就要找人上去搜救了,上次在原始森林你不是让人抬回来的吗?”卞乙乙在旁说。

    “没那么严重,喏!”我指指萧稣和蓝诗祺,“我答应她带一个活蹦乱跳的萧稣回来,有使命的人是不会轻易上天堂的。”

    “今早我拉她俩要去避暑山庄,她俩说什么也不去,要帮你俩收尸,现在你们回来了,是不是一齐去呀!”卞乙乙问。

    “不去了,我和萧稣的腿就要走断了。”

    “喂!我们可为你俩浪费了一天的时间,你就不补偿点?避暑山庄一定去,你们玩够了,我们三人还没呢!”卞一一不顾我皱起的眉头有些颐指气使地说。

    “这是你们自找的,停,回镇上再说吧。”我招呼了一声萧稣,叫大家上车。

    萧稣说出了我俩在出发时有意留下两枚硬币谜底犹自未开的事,她们三人很是感兴趣,打开了旅店的房门,她们就争着在地板上寻找硬币的落地点。

    找到的结果是两枚硬币都是反面。

    “难怪人们总是说上天给人们的暗示是物象的对立面,像解梦一样,所以你俩安然无恙地回来了。”卞一一说。

    “不对,韩若既然说了正面才代表此行在成功。现在是反面,这说明根本没有冥冥中即定的命运,那是唬弄人的。”萧稣反对说,“人才是自己命运的主宰。”

    “说的多好听,既然是那样,你们干嘛还玩这一套?”

    “我们只是想看看上天的指示灵不灵。”

    “这样说,你们还是有点相信上天安排之说了!否则你们费那么多手脚干嘛?”蓝诗祺说。

    蓝诗祺的帮腔使萧稣四面楚歌。

    “我怕你们三人了,别只揪住我不放,你们去问韩若,他那儿有答案。”萧稣这小子很机灵,不跟蓝诗祺正面相抗,一句话就把我拉入他们之间的征战。

    “韩若,你怎么说?”卞一一拿着那两枚引起争端的硬币过来,我正坐在窗子边,双手趴在窗沿上,边休息边听对面楼房飘出的《曾是拥有》。

    我从卞一一手中拈过硬币掂了掂。

    “再试试不就知道了吗?你们不是吵着要去避暑山庄,好啊,正面是你们如愿以偿,反面则否,一正一反是哪儿我们也不去,看好了。”

    说完,我抬腕就把那两枚硬币扔出了窗外。

    “啊——,你干什么?”他们四人几乎同时叫道。甚不明白我的举动。

    “很简单,就算那两枚硬币真是上天旨意的化身,但是它们的命运也同时掌握在我的手中,这个答案,满意了吧!”我双手,用肢体语言说别再吵我了。复又趴在窗子上听音乐。享受片刻的安宁。

    萧稣与我的意见完全一致,都打算不去避暑山庄,凌云峰上超然的风景都被我们揽入了怀中,人工碓砌打磨的景观想来也没什么稀奇的。我俩只想躺在柔软的大床上睡个天昏地暗。在山上一直不是睡得很好,虐待了几天自己的身体,还好,先前没少锻炼,才没有在半道上倒下来。

    浴后换了一身整洁的衣服,萧稣去了他姑姑家,三个女孩子和我留在旅店,我渴睡,就闭目休息。入暮时。萧稣一回来就拉着我们要去避暑山庄。我揉揉睡眼说你干嘛改变主意了?萧稣说今晚那里将有营火会,他姑姑一家人都去。他当然不能落下,要去一齐去。这正合了卞一一和蓝诗祺她们的心意,欢欢喜喜下了楼。我一看突然安静下来空荡荡的房间,暗骂萧稣算把我看透了,只好衔尾而去。

    卞一一羞着我说那两个硬币一定是正在朝上的。

    萧稣姑姑家的那辆Bmw性能很优越,天色逐渐加快暗淡时,就把我们送到了云雾山避暑山庄的大门口。萧稣拖着睡眼朦胧的我下了车。

    营火会还没开始,他们就随便捡了一条竹林间较偏僻的小道走去,竹林在一个大斜坡上,我们一直往上去,想到高处一览整个山庄的全景。估计高完全天黑还有大半个小时,我们不需要太急,可是双胞胎在前面一个劲地催萧稣和我快点,她们没有体验到真正爬山的辛苦,手牵手亲昵地向前迈着轻盈的步子,青石阶上的枯竹叶在她们的脚下发出轻微和沙沙响。竹林间偶尔露出几幢小竹屋的角檐,样式大体相似。我们才知道捡的路是通往住宿区的。

    路的尽头,是三幢相挨悬空而立的小竹屋,茅草盖的顶,竹削的围篱,篱上有匾:“风吟小筑”,固定用的也是竹钉,一派返璞的风格,引得大家只有赞叹的份。小竹屋前有一个小竹亭,就地用活的大毛竹作亭柱,所以亭子顶是一片丝毫无损的绿意。

    “风吟亭”是小竹亭的名,三幢小竹屋也各有自己的名字。最左的是“听竹小屋”,亭左的是“听雨小屋”,最右的是“听泉小屋”,一涓细流在“听泉小屋”屋底下呢喃流过。

    “能完成这个造物主杰做的一定是个大诗人。”卞一一倚在“风吟亭”的横竹上惊叹地说。风吹过竹林泛着的叶涛声也在附和着她的话。

    “是啊,凌云峰上如果是壮丽,这里该该是幽隐了。”萧稣说,“不知今晚这里是不是已经有人抢在我们前面入住了。能在这里睡一晚,听听泉水的叮咚,风儿低吟,也不算白来一次了。”

    点点火光在竹林的缝隙间闪烁,天将暝,应该是营火会开始了。我们追着那些火花的方向下去,左曲右折,一会儿竟就到了营火会的场地,那是块空旷的地,在一片古树林中间,还有一长浅水涧,连接着木桥,水涧上方是一瀑挺壮观的飞流,喧哗有声。听旁人说那泉水就是山上雾泉的水。问那人可不可以饮用。他说可以。听得萧稣背着那人暗吐舌头。就在今天,我们还在它的源头淋浴过,还恋恋不舍它的柔骨软语,天晓得下面的人品尝出了异样的味道没有。

    很幸运,我们找到了一位山庄的管理人员。他说“风吟小筑”因为地理位置太高不方便所以今晚没有人预订。于是我们后来居上拿到了入住权。想享受最好的,何必怕路远麻烦呢?萧稣和我亦有同感不知今晚来这儿的这么多人是怎么想的。反正是便宜我们了。不过,路似乎真的不太近,我望望黑呼呼的竹林想。

    云雾山避暑山庄有其独特的旅游优势,在全市最高的山峰作品牌,开发最幽的山麓,而且离本地的县城不远,从市里到这儿也只是两个多小时的行程,如真愿躲在青山绿水间的人是不会吝啬这点清时间的。有时也许会有一两位登山爱好者光临,不过,我想他们应该先征服了凌云峰再光顾这儿,因为太多东西让人沉溺而忘了攀登的快乐,景色亦如此。

    在溪涧旁,我们五人还有萧稣的小表妹架起了一堆篝火,窜起的火苗映在大家的脸庞上,红红的,我们可以把地瓜埋在炭石中,在上面烤羊肉,涮上酱汁,便是一种别样的风味。最有趣的是,萧稣的小表妹跑开了一会儿,大家正担着心,她竟然提着一小桶大大的螃蟹回来,在炭石上烤个通透,揭开蟹壳,用小竹舀舀出热气腾腾的蟹黄。大家都咂巴着嘴巴不亦乐乎。

    萧稣他们去涧过洗手了,卞一一坐在我的左边。她拿着一根长和匠木棍拨弄着火堆,火光扑在她纯纯的脸上,流动着,跳动的睫毛下的眸子里扑闪着火苗。

    “你和你那位折了翅膀的天使一定经常这样,在城外的江滩,围着火堆,欣赏月色吧!”卞一一淡淡地说。没看我,只瞥了一眼头顶的天空,星星们有些晦暗不明。

    “没有,我们只是常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认认星座,看看月亮。”我说。卞一一勾起我的回忆。晨仿佛正与萧叶茗聊着生活,说着星语。

    “这么久她干嘛一直没有跟你在一起,至少我没有看到,你可以邀她和我们一起玩啊!我有机会认识她吗?”

    “她不喜欢太纷杂,她在省城读书,和我们一样,学业还没有完成。”我垂下头盯着自己的脚尖说。

    “她的昵称叫云淡风轻,她真有那么漂亮吗?”

    我点点头:“有些人不能仅用漂亮来形容的,你和你的乙乙姊,蓝诗祺都属于那种。”

    “但她更出色,因为白云和轻风都不及她,是不是?”卞一一说。她把手中的木棍丢到了火堆中,激散出无数火星子,像绽开的烟花。

    萧稣的小表妹不知何时在我们的身后。听我俩的对话。

    “不对!”她突然稚气地插嘴,“白云在开上,没人能够得着。”

    我心大力地震颤一下,没想到被一个八岁的小孩猜中心思,即使她不懂真正的含义。但这么简单的道理,一个八岁的小孩都明白,枉我比她年长十岁,还不肯死心塌地地放手。

    可悲!我不禁悲叹自己。

    营火会上的人渐渐稀少,萧稣的姑姑走时领回了眼皮打瞌的小表妹,大家也兴趣索然,望望竹林最高处的那几点灯火,脸上浓浓的思睡神情变成了萎靡。这才知道干嘛没有人乐悠悠入住“风吟小筑”,玩累了只想倒下就睡,哪有心情爬那么远。

    顺着竹林间幽径的昏暗灯火的手指引,好不容易到了“风吟亭”上,更令我头痛的说问题来了,每间小屋只提供一张床两个人的铺位。女孩毕竟胆小,不敢单独睡,而她们恰好单了一个人。双胞胎是不可能分开的,卞一一和卞乙乙都不愿和萧稣入住“听竹小屋”,尽管她俩都明白我的深意,是不想让萧稣趁机对蓝诗祺有非非之念,但双胞胎还是不为我时而强硬,时而软化的态度所动,她俩默契地在一旁乐呵呵看我怎么解决时下这个再棘手的问题。蓝诗祺想必是太累了,一个人先去“听雨小屋”整理床铺去了。萧稣则邪邪地看着我,任凭我安排的样子。

    双胞胎选项中的是“听竹小屋”,虽然“听泉小屋”更有诱惑力,可是它却独在“风吟亭”的一边,绿色的驱蚊灯光下有些凄楚还带点恐怖。现在剩下的只有两种方案了,一是今晚“听雨小屋”的主人是我,二是萧稣。

    我把萧稣拉到一旁。

    “你今天晚上只能睡地板,别过份了,记住了吗?”我妥协了。

    “可那怎么行。”谁想到萧稣竟会立即反对,“着凉了谁负责,我们在山上睡了三天帐篷,受了三天苦,还没到头啊,竹地板**的,胳膊压着生疼。”

    “你再叫苦,就难我滚到‘听泉小屋’去,那里有床!”我威胁道。

    “你一个人睡不怕?”萧稣就不敢再出声反对,识趣地说。

    “我从小就一个人睡,早习惯了。”

    之后,我回“听泉小屋”,抱了一床絮被来到“听雨小屋”,萧稣很听话,正赤着脚把毯子铺在地上,我丢絮被给他:“把它垫在底下,胳膊就不会疼了。”

    “休想要我谢你,你夜晚冻死了活该!”萧稣故意装作不满气呼呼地说。

    我不理他,转身对蓝诗祺说:“他要是欺负你,你就告诉我,我替你修理他。”

    蓝诗祺微微羞赧地低下了头,红着脸一声不吭。大概是不好意思在别人面前与萧稣有如此之近的距离。我知趣地退出了“听雨小屋”,来到小竹亭,“风吟亭”上孤灯残影,凉风习习,我扶着横杆,听竹涛虫枭叫,远处的瀑流的哗哗然也声声入耳,微风从背后轻轻拂来,我闻到了一缕幽兰的馨香。

    “在想什么呢?”卞一一无丝毫好奇地问。她无声地出现在我的左侧,同我一样望向竹林深处,那灯光不能及的神秘地域。

    “没什么。”

    “在想折了翅膀的天使?”她转头望望我说。

    “没,你乙乙姊呢?”

    “她睡下了。”卞一复又望向远方,“有件事我一直想告诉你,你要听么?”

    “嗯。”我点了点头。

    “我有点冷,能拉住的手吗?借点温度难给我。”她淡淡地说。我犹豫了一下,没动。她的手掌一定还是水晶的温度,我想。

    “是,有点冷。”我说,左右言他。

    “因这云淡风轻?”她一丝波澜未起地问。指出我不愿拉她的原因。

    我没回答,卞一一亦没有深究,心照不宣吧!

    沉默,沉默。

    “你知道乙乙姊干嘛处处护着我吗?在溜冰场和书城你都亲眼看到了我捂胸口的那狼狈样吧,其实我是先天性心脏瓣膜缺失症,一痛就那个样子,你不见怪吧。”她仍淡淡地说。

    我心一凛。

    “让我看看你的手相。”我说,“大家都是最好的朋友,我会祝福你早点好的。”

    我没等卞一一有何表示,左手就已握住了她柔软的右掌,她缓缓抽了出去,放在自己的衣兜里,脚尖踮了踮,抖抖肩,脸上的表情没多大的变化,纯纯静静的。或许是她觉得我在安慰她。这个暑期,我们有一半的时间在羽脉书城相处,或多或少都了解彼此的心意,她一直都在试着把我俩定位为很好很好的朋友,我呢,只想拥有一种没有爱情的单纯。

    “再过几个月,我要去加拿大做修补手术,我不想去。国内也是可以的,可爸妈一定要我去,说那边的医疗条件比国内的好,人们都说那边的枫树特别多,很漂亮,很漂亮。到了现在这个时节,一树树一山山都是红的,就像这个竹林,站在里面,能把天也遮住。我想,那枫叶里面一定是个童话的世界,你说呢?”卞一一说。她仰着柔美标致的脸,闭着眼睛,仿佛已经置身于那枫叶林中,红红的枫叶一片片在她的周围翻滚飘落。一枚枯叶慢慢飘入亭中,我伸手抓住,在手心慢慢地,一点一点地用力揉,竟化成了一堆粉末。

    “染上暮色的枫叶是很漂亮,但那是它走向衰亡的前奏,是它最后的美丽,所以它才有血的颜色。”我说。

    “你不喜欢?”

    “喜欢。秋天花儿全部凋落之后,它就红了,填补了秋天色彩的空白,而且红色是生命流质的颜色,令人生畏。”

    “海洋那边的枫叶也许你没看过吧!我到了那儿,我就在雾气弥漫的早上,摘几片寄过来,你要吗?”

    “当然要。用来做书签不错。”我说。

    “什么?做书签你不觉得是在浪费?如果真上那样,我就寄一千片给你,你总要留一片好好保存吧!如果是云淡风轻送你的,你是不是区别对待?”

    “也许吧!我会先编一个故事,让那几片枫叶作故事中的主角,现为它们找到故事中的归宿。”我抬头望望高远的夜空,凌云峰上的小丘比特孤零零地悬在那儿,不知它会不会寂寞,夜空那么美,小丘比特一定也看到了,也许它正在和风儿叨絮着自己的往事哩!它的故事中,有开始,有经过,虽然没等到结尾,可是结局已像被注定。

    “那好啊,你编个故事看看,是浪漫的还是凄凉的?”

    “有一种生长在悬崖上的花,叫勿忘我。传说是一个男孩为了采摘给他心爱的女孩,甘愿冒险,在触到花瓣时,男孩失足掉下了去,他最后对女孩喊出的一句话就是勿忘我。以后的人们就以此命名这种在悬崖上长开败的花,其实大多数浪漫的故事都有一逐步形成悲剧式的结尾,艺术角度说,这会更有魅力更引人惋惜哀伤。”

    “这个故事我也听过,上天妒嫉男孩和女孩的幸福吧。才如此安排他们的命运,我要的是你那枫叶的故事,想好了没?“卞一一背靠着亭柱,像是准备好听一个长长的故事。”

    “明天再说,好吗?”我揉揉渴睡的太阳穴。

    “不嘛!你一定经常说很多很多故事给你那位折了翅膀的天使听,也是这样的夜。对不对?我只要听一个,不要那么吝啬。”卞一一笑笑说,低下了头。

    有一种幽怨不是流露在眼睛里,而是,在涩涩的笑声中。

    “听雨小屋”的灯光灭了。萧稣和蓝诗祺入睡了,一阵急风从竹顶挤压而过,近处的竹子起伏摇动,灯光下竹子投在竹节上的横斜影子动静不一,几片枯色的落叶悠悠荡荡旋转飞进了“风吟亭”,我一边费神地构思,一边开始慢慢地说:

    “有一位女孩,她非常地喜欢百合花,晶莹纯洁的那种,女孩本身也如百合那样美丽……

    “有一位男孩,也跟白色沾上了缘,但他不想要这种缘,他得的是白血病,身体内少了红色。他唯一的爱好是摆弄枫叶,在他病床的床头意摆放着几枚比晚霞更深红的枫叶,用精致的相架托着,足见他对枫叶的钟爱……

    “他们并不认识,直到有一天,女孩从大学的校园飞出,来到男孩在的那所医院实习。她看到了男孩床头的那几枚枫叶,她很不屑。她对男孩说,红色是血腥是杀戮,代表的性格是肤浅易怒。她只喜欢最原始的底色白色,百合的那种,洁净,朴实无华……

    “女孩并不知道她的话深深地伤害了男孩。男孩很是伤心。但他还是用苍白的手把枫叶藏了起来,随之代替的是一束百合,像刚从花园里剪下来还带有露珠……

    “女孩再次进男孩的房间时,发现了那束素白的百合,她一阵兴奋,破例坐下来陪男孩说了很多很多的话,可是,男孩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每天男孩都会换上一束新的,于是女孩每天都来男孩的病房,女孩总说自己前生是一朵百合,所以她才会选择当地一名白色天使……

    “卞一一,你猜结果呢?”我问。

    “卞一一摇摇头,不言语。我继续说:

    “一天,女孩像往常一样雀跃地推开男孩病房的门,可是,她永远见不到男孩了,因为前一天在白昼不能顾及的深夜,男孩走了,很突然,因为他从没有表露出对生命的厌倦。男孩是承受不起自己血液中白色的重量,用刀片划开了自己的手腕,血滴在地上溅开一枚枚枫叶,然而,地上的那些枫叶,没有它们应有的颜色……”

    卞一一打了个寒噤,抬头,迷惑地看着我。死,让夜色更冰凉。

    “干嘛要给他们一个惨惨的结尾,还有后来吗?”她低低地说。

    “后来,女孩看到了男孩留给她的信,男孩说,他讨厌白色,一切的白。她只喜欢代表活泼运动的红色,那是生命的颜色,高贵、望而生畏。如果他身体中充满了这种燃烧枫叶般的颜色,我就不会那么懦弱地逃避活下去……

    “男孩没说他为什么要藏起枫叶而换上百合……

    “女孩终于明白枫叶对男孩的意义,但一切都已经迟了。女孩在看完信后忍住了哭,因为病房里没有红色,她知道她的泪会是男孩讨厌的白。她翻出男孩藏起的枫叶,她的泪才落了下来,滴在枫叶上面,闪着血的颜色……

    “男孩的骨灰洒入了一条清澈的小江,这也是他最后的遗愿。江的两岸是枫树林,每到深秋时节,女孩就会去那里,亲手摘几枚最红最鲜艳的枫叶,让它们顺流而去……这就是枫叶的故事,好不好?”我说。而此时的卞一一,轻轻用衣袖擦了擦眼角,抽了抽鼻。

    “你不是最喜欢白色吗?为什么你要把它变成一种伤心的颜色?”卞一一不解地问。她不明白,在我内心深处,白色的另一层意义是不能触及,是萧叶茗的遥远给我的痛。

    “这没什么可奇怪的,最喜欢的往往是伤人最深的。”我惆怅地说。

    “那,这个故事算不算爱情故事呢?”

    “我不知道。”

    “算,我听出来了,那个男孩第一次见到女孩时京喜欢上了她,所以她才会把枫叶藏起来。而他换上百合是为了能够让女孩多停留在他的房间。后来那个女孩也喜欢上了男孩。只是直到男孩走了后她才明白。在男孩到了另一个世界时,她就哭了。也许是朦胧的吧!失去了才知道再了找不回来,她一定非常非常地内疚自己没有真正去想想别人的感受。”卞一一怔怔地望着夜空说。她的伶俐聪慧我从不怀疑。

    “世界上很多缘分不是因为擦肩而过而让人可惜,而是因为一个人拼命追求,而对方不能给予。就算那个女孩在男孩死之前就明白了,可是男孩不能给予她太多。所以男孩只有选择死。有时两人之间存在差距或者一方被感情束缚,余下的只有伤心落寞了。”

    “我们就是那个有时。”卞一一突然接口说。

    我愕然,我刚才说那些话是想的是萧叶茗和我。不曾想到卞一一和我也陷在这种感觉中。

    “没有啦!说笑的。”卞一一随即笑笑说,“别那么认真。”

    “是,你也别那么认真。”我喃喃地说。

    “听竹小屋”的门“吱呀”开了,卞乙乙揉着慵懒的双眼张望这边,她衣服散乱不整,刚起床的模样。朝这边招了招手。朝我示威。

    “很晚了,该睡觉了,否则,你乙乙姊又可怪我让你吹冷风了。”我说。

    “好吧!不过,以后如果我寄枫叶给你,你不能把它们丢到江里,知道不?”卞一一冲着离去我的说。

    “我把它们丢到河里,可以了吧?”

    “不行!”

    “银河呢?”

    “这还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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