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 > 科幻灵异 > 潮水带星来 > 第40章 格桑花开人非故.6

??长春殿内——

    婉妃脸上抹了胭脂遮去病容,脸上竟是难得的好气色,烛火灯台映照下婉转不可方物,她看着我和萧敛似是怎样也看不过来,殷勤地往我和萧敛碗中夹菜,还不停地对我说,“南笙你看你那么瘦,快多吃点。”

    我看着碗里的饭菜似有小山那般高,不由嗔道:“婉姨,别说我了,你更应该多补补身子,是不是啊,哥?”

    萧敛看着我的神情,轻笑着摇摇头,他舀了一碗汤呈给婉妃,“娘,你身子弱多吃些总是好的。”

    婉妃转过头对一旁笑吟吟的萧殷笑着说道:“陛下,你看他们两个,一唱一和的,臣妾不吃是不行了!”

    萧殷拍拍她的手,“太医总说你胃口不好,如今两个孩子都回来了,你便放心地将自己身子调养好便是。”

    萧敛又舀了一碗汤递给萧殷,恭谨地说道:“儿臣让父皇费心了。”

    萧殷接过来,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他的表情,淡笑着点点头,“今日是家宴,大家都不必拘谨。”他转过头拍拍婉妃的手,安慰说道,“孩子们虽是受了许多苦,但是,他们都很优秀,远远超出寡人对他们的期望。”

    婉妃一听,眼里包着泪,如同带雨梨花,“是啊,他们都很优秀,可是我却不能为他们做些什么,让敛儿和南笙小小年纪便吃了那么多苦。臣妾的身子臣妾自己知道,就连太医也说——”

    萧殷打断她,言语里带着自责:“说什么丧气话,寡人会让最好的太医用最好的药将你治好!你救了寡人的命,无论如何,寡人都不会放弃的。”

    萧敛沉默地低着头扒着碗里的饭菜,额发挡住他的眉眼,只是他捏着筷子的指骨用力的泛白。

    我心里一疼,对婉妃和萧殷语气天真地笑道:“父皇,婉姨人是那么好,菩萨会保佑她长命百岁的!”

    婉妃听了破涕为笑,捏着帕子的手摸了摸我的脸,“南笙的嘴巴是越来越甜了!”她犹豫了下,但还是对萧殷说出来,“陛下,如今臣妾能看到孩子回来,原本应该知足,只是,臣妾有一个小小的心愿,还望陛下成全。”

    萧殷点头,“你说。”

    婉妃看了一眼沉默的萧敛,笑笑,“陛下,臣妾只有敛儿这么一个亲生骨肉。”

    我听了眉头一紧,果然萧殷放下象牙筷子,手指不急不慢地敲着桌子,脸上是似笑非笑的表情望着婉妃。那是萧殷在朝堂之上经常露出的表情,像是戴了一副笑脸的面具,没人能猜测他的心情。

    我低下头刨着饭,这才明白,不管婉姨是否是真心救了父皇一命,不管父皇对她是逢场作戏还是另眼相看,即使言语间触及朝堂或者储君的话题,那么萧殷又会是那副无懈可击的表情,那是将所有人当作敌人,将所有人算计的前兆。我瞥过一旁的萧敛,他似乎也不知道婉妃会问些什么,嘴巴紧紧地抿着。

    婉妃没有看萧殷,而是绞着帕子盯着饭桌,“臣妾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也知道这个请求太仓促,但是,臣妾想亲眼看着敛儿成亲,南笙嫁人。”

    父皇听后似是随意地轻笑一声,眼睛中含着促狭的笑意扫了一眼默不作声的我和萧敛,“婚姻大事自是重要,怎么,你有合适的人选?”

    我连忙对婉妃说道:“婉姨,我还小,不用着急。”

    婉妃嗔怪地眄了我一眼,“女孩子说什么都要嫁人的,再过两三年等你及笄了,那时再挑夫家免不了手忙脚乱。倒不如从现在便开始挑,也好有个准备。”

    萧敛放下酒杯,酒水微微撒出来,梨花木的桌子上是莹莹水泽。他抬起头对婉妃笑道:“娘,南笙还小。”

    婉妃看着他,“也是,南笙还小但你可不小了吧!”

    萧敛耸了耸肩膀,嘴边有个浅浅梨涡,“娘,我才刚从东辽回来,没有心思想这些。”

    “那个李将军家的李远和李乐近年总是来探望我,你们打小便认识,娘见李乐小姐对你有几分意思,不如——”婉妃探着头打量着萧敛的神色,见他脸色刷的一黑,便转过头对我说道,“南笙,你跟李乐也熟络,你觉得她这个小姑娘怎么样?做你的嫂子,怎么样?”

    李乐——

    我看着眼前脸色殷切的婉妃,胭脂涂抹后的脸上依旧是难掩的病容,她的眼神温柔而明亮,带着期盼。

    我眨了下眼睛,笑着似是装作回忆一般顺着婉妃的期盼缓缓说道:“李乐她……她心地很好,人也很好,小时候便总是护着我,当我、当我嫂子,当然也好。”

    话一落,我便感受到一道灼热的视线投在我身上。

    婉妃听后很是开心,连连往我碗里夹菜,“敛儿,你看南笙都说好,那姑娘肯定差不了。”

    萧敛收回视线,袖子底下的左手紧紧地握住膝盖。他对婉妃笑了笑,说道:“我当然知道李乐很好,”他顿了顿想说什么,但又改口说道,“就是因为她很好,我自认配不上她。”

    婉妃不高兴了,“怎么会!李乐小姐虽然没有亲口和我说过,但是娘看得出来,她对你有那个意思,如果你要是喜欢她,不如先定亲,等她及笄了便娶进来。”

    萧敛握着筷子,低着头不吭声,我扒拉着碗里的米饭,知道这一天终会来临,只是不知道会这样快。

    婉妃见到萧敛不说话便有些急,转而问道:“敛儿,你,难不成是已经有了心仪的姑娘?”见萧敛依旧不吭声便是认为他默认了,她一喜,刚忙问道,“是哪家的姑娘?难不成,是东辽的女孩子吗?”

    我看着婉妃心切的脸色,知道,她早就知道自己不能长命百岁不能看见自己子孙满堂,她的时间不多便只能殷切地盼望着萧敛能快点成亲生子,她的愿望无非是天下所有父母最殷切的愿望。我转过眼睛,余光里看见萧敛仍旧低着头,黑色的发丝挡住他的眉眼,捏着筷子的手骨泛白。

    在东辽时,拓跋莞儿便曾问过我这个相似的问题,其实我也不知道,而如今这个问题终于找到了原主。

    即使知道他的答案会令我伤心,但我也想知道,萧敛心仪的姑娘会是哪一个,哪怕,只是听听也好。

    我尽力地微笑着,有些无奈地想着:

    能让哥哥喜欢的女孩子,会是多么幸运的姑娘。

    能陪着萧敛共度余生的女孩子,会是我羡慕不来的姑娘。

    萧敛在大殿中所有人殷切好奇的目光中沉默了半响,最终抬起头,白玉一般的脸上一双眉眼如同暗夜一般寂静。所有人都紧张地盯着他,忽尔,他嘴旁绽开一抹笑,好看得如同冰原上开出的花一般,对着婉妃殷切的脸庞温和说道:“没错,娘,我喜欢的就是李乐。”

    所有人都在这句话下松了一口气,包括我。

    我缓缓地眨着眼睛,不停地默默安慰自己,其实李乐也不错,长得不错,性格也不错,对我不错,对萧敛更不错……也许让她来当我的嫂子,也不错。

    不错。

    没有差错。

    这是所有人都想看到的。

    婉妃听到萧敛这句话,开心地眼睛笑成月牙,连说道:“你喜欢就好,你喜欢就好。你这孩子,脸皮忒薄,要是喜欢就大大方方承认了,不就好了嘛!”她转过头对萧殷说道,“陛下,你觉得怎样?”

    萧敛看着我,嘴旁是温和的笑,轻声说道:“是啊,要是喜欢能大方承认,该多好。”

    在他的眼神下,我尽力地笑,深怕他或者旁人看出我的伤心。

    要是喜欢能大方承认,该多好。可是,我的喜欢,是旁人或者他心目之中的难堪呢?

    要是承认了,那心底的喜欢是不是就成了一场笑话?

    萧殷听了半天,也看了半天的戏,握手成拳在嘴边咳嗽了两声,慢吞吞地抛出一句令众人瞠目结舌的话:“寡人觉得不错,只是爱妃,不久前贵妃已跟我讲,二皇子对李家小姐李乐属意。”

    所有人都处于震惊神游之中,萧敛把玩着茶杯轻晃着脑袋,一声轻笑,在寂静得殿中显得突兀。

    我有些发懵:霸王萧恪喜欢李乐?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梓苏不是最和李乐过不去吗?李远那个暴脾气知道吗?

    萧殷笑吟吟地抿了一口酒,看着神色各异的众人,挑眉说道:“寡人竟也不知道荣威将军的小女儿竟然这么优秀,寡人的两个儿子不约而同地心仪,有空,寡人也应见见她。”

    婉妃从前是洛贵妃的奴婢,自然对她敬畏害怕,何况这回已是慢了别人一步。她白着一张脸,手里的帕子被绞得皱巴巴的,她秀眉轻蹙,似是纠结异常。

    我出声问道:“父皇,二皇兄喜欢李乐,是什么时候的事?南笙怎么从来不知道。”

    萧殷目光淡淡地看着我,半响,唔了一声才道:“这个寡人也不清楚,阿福,你知不知道?”

    一直伺候着布菜的阿福听到了,对我嘿嘿一笑,“禀陛下,最晚恐怕便是在两年前。”

    “两年前?”我和婉妃同时出声。这么久?还是最晚?

    阿福点点头,笑得一脸八卦:“两年前的女子马球会上,李乐小姐领队的那小组一分之差险胜梓苏公主夺魁,可听闻好像是二皇子出手将本该打中李小姐的马杆空中踢断,李小姐那球才能进的。”他顿了顿,“最重要的事后,双方争执,梓苏公主说了一句话。”

    我越听越奇,“说的什么?”

    阿福犹豫地看了下萧殷,见他点头才继续说道:“梓苏公主对李小姐说道,你不过就是仗着皇兄喜欢罢了!”

    萧殷不动声色地敲着桌子,婉妃叫着手帕眉宇紧蹙。

    能让梓苏心甘情愿说出‘皇兄’二字,除了萧恪又有谁。我撑着脑袋,撇过脸便看见萧敛正漫不经心地喝着茶,仿佛半点不曾放在心上。

    萧恪的性子便是洛贵妃的翻版,他想要的,他喜欢的,从来都不许别人惦记跟不许与他争夺。

    婉妃挣扎地看着萧敛,最后像是下定决心一般对萧殷说道:“陛下,敛儿好不容易喜欢的姑娘,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轻易放弃。贵妃娘娘……贵妃娘娘,便是权势再大,感情的事情又怎么能勉强?娘娘的请求,陛下,陛下可答应了?”说罢,一双眼睛便紧张地望着萧殷,尽是哀求。

    萧殷叹了口气,“你也别急,我还没答应洛贵妃,毕竟孩子都还小,还要听听人家姑娘的想法。”

    婉妃这才松了一口气,“也对。”

    “南笙,”我听到自己的名字不由得一惊,抬起头看见萧殷含笑的眸子,只听他温和地问我,“你,可曾学过跳舞?”那语气放得极轻,像是怕吓着什么。尽管萧殷的声音几近温和,但我还是注意到阿福的脸色刷地变白了三分。

    我犹犹豫豫地看着他,“父皇,儿臣并未习舞。”

    萧殷的眼中闪过几分失望,神态又恢复成原先的样子,只是叹道:“可惜了。”

    萧敛听到他这样说,不禁问道:“父皇,有何可惜?”

    萧殷似是回忆到什么过往,脸上都带着温暖的色彩,但只是一瞬便恢复平静。等平静后,他才转过头对萧敛淡淡说道:“也没什么大不了,不过是些陈年往事。”他站起身来,王舍人连忙扶着他。

    婉妃有些惊讶:“陛下今日不留吗?”

    萧殷摇了摇头,拍拍婉妃的手说道:“寡人还有些事情尚未处理完,就让孩子们好好陪陪你。”

    门外的舍人高声唱和,我们站起身来行礼恭送他。我走到门口远远望着着萧殷的背影,在重重楼宇下,即使后面跟着大队仪仗,但依旧映衬得那背影不胜寂寥。

    看着父皇的背影,我头一次发现,即使能够权倾一世,但一世却未必能快活。

    阿福走到我身边,他鬓边已有了白丝,白净微胖的面容上也有了皱纹,他拍拍我的肩膀似是感慨:“他忘不了她的。”

    我知道,她,是母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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