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 > 都市言情 > 谎言城堡 > 第三十三章 尾

?    卞一一还是忍不住回了头。看到了我遇麻烦的手势。她俩开始以为我是在开玩笑变着法儿让卞一一撕掉伪装。直到圆脸和蛋筒卷劫持倾向地把我推进了计程车。她俩才明白我不是在天玩笑。等她们反应过来车已走远。因为车驶出很远我才叫司机回走,那时,双胞胎已经不在街道上正打电话给她俩的伯伯卞警察,这就是第二次没看见她们的原因。卞警察怪卞一一大惊小怪哪有大庭广众带走一个大活人的。卞乙乙说当时卞一一就差没有哭着求卞警察了。我不知道这话中卞乙乙有多少夸饰的成份,这不重要。因为当地时我对圆脸说假如我死了,哭得最伤心的是这次会谁时,我脑中掠过的有爸爸妈妈,而第一个跟自己没有血缘关系的人就是卞一一。卞警察起初不以为然,但经不起两个可爱侄女的软磨硬泡,再说堂堂一个刑侦队长哪有暇分身,只好口头了应承下来。卞乙乙说她的一一姊有一种很强的预感,我的处境糟透了。晚上她俩不停地打电话到我家,没人接。又打给萧稣,关机。他家,萧稣爸爸妈妈说他们正为萧稣还未回家着急呢!萧稣对家庭和家人的依恋使他即使出门一小会儿也要告个去处。萧稣的爸妈听人说萧稣一回来就出去了,跟两个穿黑风衣的人走了。卞一一就让萧稣的爸妈打电话给卞警察。常人的敏锐了能觉察出两个黑风衣的人在我之后又在我最好的朋友萧稣不知所踪前出现在一个离十七中很远的地点之间的微妙。当然圆脸他们是不会想到这么快就有人会把我和萧稣联系起来。卞警察终于明白他两个侄女不是神经过敏。卞一一在这之后又去初初酒吧找余珏他们。余珏说白忙一场最好,但千万别是真的,双胞胎没能看清带走我的那辆车的尾号,他们就去出租车公司询问,这样无异于碰运气,那么多司机能一个个问完吗?最后卞警察出面,在市交通台播则寻人启事,目标是两个穿黑风衣的年轻人和一位少年。上车地点分别是市立十七中和市中心广场的银月花苑。大多司机经常开交通台的。幸运的是,那位矮胖的司机也开了。那时是午夜。他还真记得傍晚是有这么一个呆小子和两个穿黑风衣的人乘坐过他的车,迷迷糊糊地在原地绕圈子。仔细一想,是有点古古怪怪。因为对那个呆小子的印象不浅,他没忘记终点站在哪,也活该梁铭他们威风抖尽后灰溜溜仓皇而逃。

    “为什么是你和一一第一个先找到我们。”躺在白色病床上的我问卞乙乙。

    “卞伯伯要我的一一姊还有吴乐他们先走散,他们是警察很惹眼,卞伯伯故意大模大样去查问,说是投石问路让我注意哪儿有气氛不对。那几个人就慌慌张张从旅店里出来,其中好像就有那个在学校门口带走你的人。所以一一姊撤职我进去看看。”

    与卞乙乙形影不离的卞一一没有来医院,卞乙乙说她什么地方也不想去,也不想见被除数打提惨不忍睹的我,脸肿肿的,眼圈乌紫青黑,平日的笑意也仿佛被打伤了,挂不上嘴角,只能从眼睛中还有看见一点余味的笑。我才知道原来卞警察抱我冲房间里我对卞一一展出的笑竟是这么地让我不好意思。医院的检查结论是,我内脏无恙,但全身多处软组织严重损伤,右手未痊愈的旧疤迸裂,建议我住院观察。萧稣比我好多了,就是多吸入了一点灭火粉,踝关节扭伤,我想定是他踢桌子时弄的。医生为他检查完后说可以回家了。萧稣说肯定么?医生点头肯定。萧稣立即裂嘴大呼好痛。赖在病床上说是非要留下来陪我。他爸爸妈妈拗他不过,只有依了他。而我。从碰面圆脸支恢复自由,就像经历了一场十二个小时的长梦,不尽真实,在梦中,充满了另一种偏执的真爱,让人一时无所适从。

    爸爸妈妈去了远方,所以他们无从知晓我差点在梦中醒不来。卞警察希望我能告诉爸妈一声我的遭遇。我没有,否则再远他们也要赶回来。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我对卞警察说。

    而后大家最关心的是绑架我与萧稣的到底是什么人,意欲何为。我一直闭口不牵及梁铭,有意在言辞中剔除了他,其它的我都说了,仿佛圆脸他们是职业的,替人消灾。他们是不会落下任何珠丝马迹,圆脸他们确实有能力做到,如果晨不是我,梁铭不自负只卑鄙地在暗中痛揍我,晨就是诸葛亮再生也不能掐算出是谁干的。我没有也不敢误导卞警察,在他面前我没有编一个故事使他只起二分疑心的把握。十句真话中最关键的两句不说是最具欺骗性的,不是假话的假话怎么怀疑?所以我每一句话是真的只是漏掉了真心爱着萧叶茗的梁铭,尽管他有太多的不应该太多的狂妄。卞警察问萧稣。萧稣更不能支吾出什么,只说他好像被遗忘在房间里,对方是几人他都不清楚。萧稣与我心照不宣似的,隐瞒了圆脸拿蓝诗祺威胁他的那一节,卞警察有点无可奈何,这让他如何追查?现场一团糟没有一丁点有价值的线索。

    卞警察走后,除了病员病房内只剩下卞乙乙和蓝诗祺。萧稣跟蓝诗祺在私语。

    “韩若,我想问你,你……你对一一姊真的没感觉?她让我来问你的,如果真是那样,一一姊说你不需要把别人的影子加在她身上。”卞乙乙说。说出了我一直抑制卞一一不让她说出口的问号。因为问号里有我解不开的结。

    “什么呀!一一哭的时候真的很像一个人,感觉?有啊,和你一样,我们是不是很像很像兄妹?”我不假思索地答道。仿佛这话不受意识控制自己惯性从舌尖溜了出来,难道,这是我在梦中预演了千百遍吗?韩若,你这心口不一的浑蛋,把话改口说不是这样子的啊!可是,我违了心,贱踏了自己的原则。

    很多时候,不说出口比说出口更需要勇气。我是。

    “你不该的,我提醒过一一姊不要跟你这种冷血性格的人在一起,她不听还说一切都能改变。现在好了,你竟然是一个连一句哄她的话也不肯浪费的人。这是你从不发誓从不许诺从不浪费感情从不一心二用从不同时对两个人有感觉的原则,可你干嘛对一一姊好又一次次伤害她?”

    “我不是故意的。”

    “那你是有意的。”

    “别那么认真,一认真就没完没了。”我大感头痛,卞乙乙与卞一一无二致的容貌,生气时却是两个极端。卞乙乙从不掩饰她有多么恼我,眼睛里波动的全是怨毒,除了恨我惹她一一姊不高兴再无其它,每次卞乙乙的目光我都唯恐回避不及,她眼眸时折射着卞一一的渴望和我划过的很深很深的伤口。卞乙乙就是卞一一恨我的另一半。每当我看到这些我都微微痛过,自欺欺人的痛。

    “萧稣。”我打断正和蓝诗祺不亦热乎的萧稣。

    “干嘛?没见我正玩着吗?”

    “你说一个人有没有可能同时喜欢上两个人?”

    “当然不会,诗祺,你说呢?”

    得到蓝诗祺的肯定后,萧稣说:“假若爱情可以同时分成两半给两个人,那不是太委屈了付出了全部只得到一半的那个人?感情贩子才玩那种无聊的游戏。不对,韩若,这个问题我好像问过你,你说爱一个人是美好,爱两个人是假好,爱三个人是恶好。”

    我很无奈萧稣一而再借我之名发表他自己的高见。

    “我也知道。”卞乙乙对我说,“可是不管天使的翅膀有没有折断毕竟她是天使,很多人都不可能跟她生活在一个小小的世界里的,一一姊说萧稣的姐姐只是你拿来拒绝她的借口……”

    也许吧!我呆呆地想。

    门被轻轻地推开,“姐!”萧稣惊喜地叫道。萧叶茗与芷晴姐急步入内。我胸口隐隐作痛,没有勇气正对她们的眼睛只游移不定地散视着。“她是我的。”梁铭的声音魔魇似的一遍遍回响在我的耳际。不,她不是,我心内竭力抗辩,却是那么的无力。让一切都过去仿佛从未开始过,浮光掠影般匿迹,我做到吗?望着向高兴十足的萧稣嘘寒问暖的萧叶茗,我猛然发觉自己少了许多迷惘。

    “天亮了。梦醒了,你信不信我等会儿让你身败名裂。”卞乙乙俯下身子贴着我的耳朵悄声说。调谑味很浓。

    “你想干嘛?”一丝惧意不由地在我心底升起。

    “抑郁在心里多难受,你日日夜夜思念的人儿既然来了,何必苦苦暗恋,我帮你向她表白算了。”

    卞乙乙轻描淡写地说。脸上纯纯真真的,隐伏着一缕冷酷的笑意。我怃然,为了她一一姊卞乙乙会毫不犹豫地那样做的。

    “要我不说也可以,你得答应我一一姊到了加拿大之后你不能跟她通信,她要你回也不行,若是你后悔了更不行。”

    “为什么?”

    “惩罚你,别跟我装傻。”

    萧叶茗关切地问萧稣哪儿痛,萧稣说哪儿都痛,一脸无辜地笑着还牵强地毗牙裂嘴,演技特差。萧叶茗说让姐看看。萧稣忙缩进被单里说别别我这点小伤拿来示众会让韩若笑话我的。他姐弟俩每次在一块儿萧稣总是这么小孩子撒娇似的跟萧叶茗逗,很亲情。萧叶茗早已习惯了。芷晴姐说他可没闲心笑话你,笑一下牵着伤口都痛,哪像你没伤半点皮毛。

    我哪是伤得不能笑,是现在这副狼狈模样笑一下好看不到哪儿去。

    萧叶茗明净如水的双眼似不忍见遍体鳞伤的我,婉声问我是谁这么歹毒。我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模棱两可是可以瞒过她,可每每对她闪烁其辞我就有一种透不过气的感觉。

    “姐,问韩若等于白问,他不知道,他是因为我才弄成这样的。”萧稣突然甩出一句石破天惊的话来,大家目光都投于人身上,萧稣期期艾艾地说,“但……我不能说出是谁,刚才卞警察问我我都没说,韩若处处帮着我,别人说了狂,我又不小心结了冤家,所以有人就找他麻烦,韩若,你不怪我自私吧!我也想告诉卞警察他们是谁大卸他们八块为你出气。”

    我知道萧稣误会了,圆脸使的诈。

    “哪有,我不帮你帮谁。”我顺着萧稣将错就错。

    “姐,你就别问了好不好?”

    萧稣拉着萧叶茗的手近乎哀求地说。萧叶茗进退维谷,开口问不是不问又不是。我望一眼萧稣立志要用一生的光阴呵护的蓝诗祺,心想要是萧稣告诉她他为什么不愿说。这小妮子还不感动得一塌糊涂。

    “韩若就这样被人打了?他可是因为你,我以前就不该拜托他照看你。”萧叶茗微微动气地说。

    “我说了也没用,我只知道他们为了什么绑架我俩,但他们是什么人我不知道……好吧,韩若。”萧稣眼中满是企望我支持他的神色,“我害你的,你是最大的受害者,只要你说一句要我坦白,我立马说出来,但……”

    “还是别说好,感觉医院挺亲切的,比学校好多了,现在有借口逃课我何乐不为?感谢你还来不及了,那几个人夹着尾巴逃了我们君子不计小人之仇,何况抓住抓不住还是未知数,不如大方点卞他们惭愧惭愧。”

    我的一番话让大家好一会儿回不了神,以为我在胡言乱语,哪有被人欺负了还乐在逍遥的。只萧稣吹呼一声跳下病床,跑过来滚倒在我的病床上,紧紧地抱着我笑着说我知道你一定支持我的。慌得大家急忙拖开他,慌声道韩若身上有伤你存心要他命呀。经萧稣一闹,我身上痛上加痛,还好,我的脸早变了样看不出是何种表情,见我面容不改萧稣不以为意。他窝气地钻回病床直嚷刚才是谁不知轻重扭了他的耳朵,说韩若没事我的耳朵差点没了。蓝诗祺红着脸站在一旁低着头不敢应声。

    “叶茗姐,别逼萧稣了,他不说就算了,你要是过意不去就代我骂那个绑架我的主使一声乌龟王八,代我发泄一下情绪,我心里就舒服了。”我说。

    “为什么这么说他们?”萧叶茗微蹙眉头说。

    “韩若意思是说他们缩头缩脑,不是光明正大。”萧稣笑嘻嘻地说。他冤枉了梁铭。假如梁铭真缩头掩面我会看低他,然,他偏偏没有,没有一点顾忌地清清楚楚地告诉我他是谁,为何要对我残酷。不知怎地,梁铭的直白我变得心虚异常,见到萧叶茗,这种心虚更甚,无论萧叶茗知与不知。我只要她亲口咒梁铭一声,梁铭欠我的代价算还了一大半了。

    “那,干嘛要我骂呢?”萧叶茗受了萧稣的怂恿仍踌躇地说。

    我大窘,是啊,梁铭对她那么真心,她干嘛要骂他呢?幸好芷晴姐说不是帮韩若诅咒而是帮你弟弟。这才堪堪为我解了围。

    芷晴姐自进门就一直欲言又止。萧稣把一切揽到自己的身上芷晴姐脸上的疑云才渐消,询问的表情缓了下去,她侧身从在床头小心地看看我右手的旧伤新痕。卞乙乙在她身后似笑非笑。

    “不是他就好。”芷晴姐说。

    “不,是他。”

    我说,感觉到芷晴姐的手微微一颤,疑云倏地再次飞上了她的面颊,怔怔注视我几秒“哦”一声低下了头,显然她相信了我。

    “萧稣呢?”

    “他不知道,他误会了。”

    “那你怎么知道是他?”

    “他自己说的。”

    “是我不好。”芷晴姐内疚地说,“一听到你出事,我就去打他,他和他那些狐朋狗友一个都不在,我就猜到可能是他干的。”

    “不怪你,现在我与他谁也不欠谁,他失去了叶茗姐,而我只是被揍得才这么点惨,开心的是我,你不开心吗?”我和芷晴打着哑谜,一旁的卞乙乙果真越听越糊涂。萧叶茗那边听不到芷晴姐和我的轻声对话。

    “你干嘛放过他?”

    “他对她并不坏,比我还好,我只是一只见不得阳光的可怜虫。”

    “你竟帮他说话?”芷晴姐的手再一次一颤。

    “不是吗?”我稍稍凄楚地望望白衣如雪的萧叶茗,竭力不让这份凄楚流入我的眼睛。

    “也许吧!但对一个人好并不代表适合,他对你说了什么?”

    “他说我好悲哀。”

    “你没有,他才是。”

    卞乙乙突然要走:“下次见你希望你没死,到那时不知你还在不在这座城市,我想你一定不在了,一有机会你和萧稣就会去徒步探险。”

    卞乙乙说声拜拜后似无限惆怅地转身离开。

    “等等。”

    “干嘛?”

    “你刚才说什么?”

    “明天你就知道了,先提醒你,明天不要假装坚强,想哭就躲着大哭一场,别忘了答应我的事。”

    卞乙乙带上了门,她的脚步渐渐远去,我寻思不是十天后她们才启程去加拿大吗?难道此后这些天她的卞一一都不会来看我吗?我怅然若失,心想卞一一会来见我最后一次的,说什么也不能再气她了。

    我断断续续地把昨天发生的事的前前后后告诉了芷睛姐,尽管萧叶茗才离我们六七步远。

    “芷晴姐,你那么聪明,能不能叫梁铭不把我的事告诉叶茗姐,晨是我叶茗姐是不能接受的。”

    “你们既然有了交易,他是不会说的,他自负当然也守诺。”芷晴姐似有点不满我向梁铭的妥协。

    当梁铭与芷晴姐好的时候,我不信他没有许过诺,现在呢?他的诺言在哪里?梁铭击碎了芷晴姐天生的信任感,害得她现在在爱情面前连连退避。我想问芷晴姐梁铭以前对你的承诺呢。但终究没有问出口。也许爱情的誓言,真时甜蜜,假时痛苦,两个人还记得并为之惺惺相惜时是一种快乐和满足,只一人追忆是却是一咱被遗弃的凄苦。当一个人对着女孩信誓旦旦时自己是不记得曾经也对另一个女孩说过同样的话。梁铭或许是。我不能勾起芷明的伤心回忆。

    “你有没有想过有一天叶茗知道了你是晨雨你该怎么办?以前只有我和萧稣知道你用不着担心,可现在多出了一个梁铭。”

    芷晴姐不无担忧。

    “那我永远不见叶茗姐的面,她恼我也好,不恼我也好。”我没丝毫犹豫地说。

    芷晴姐笑了,笑得很意味深长:“你终于露尾巴了,你已经不在乎了。今天我们来了这么久,你一直没偷偷看叶茗,换作别人可舍不得大好机会,那叫爱情视网膜效应。不自学被吸引的。倒是你刚才不停地偷看那位双胞胎妹妹。”

    我那是怕卞乙乙真要落井下石,哪有啊!我闻言望向萧稣床前的萧叶茗。她好像生出感应似的,也望向这边,我的目光际遇的瞬息间,没有非常心跳感觉,只微微胶着一下。萧叶茗柔柔笑了笑,依然不染一尘,可是我心神没有依恋着她的笑意跟随漾动,全然不在她身上。

    我该不是被梁铭打傻了?心醉神迷的感觉到哪了?

    “芷晴姐,什么是我露尾巴了?”

    “因为我不相信世界上会有一个痴情的人只为了一点点欺骗而永不跟心爱的人见面,除非他不爱她了跟本不把对方当回事。你是不是觉得叶茗身上有一种感觉离你越来越远?”芷晴姐仿佛正数着我的心弦,一语道破我的迷惑。

    我低头不语。

    “叶茗,你来看看韩若的右手,小拇指好肿,你看看看是不是指骨断了?”

    芷晴姐好好的突然把萧叶茗叫过来。我的小拇指是扭了下,肿得弯屈有点困难。若是指骨断了我会不知?萧叶茗中断了与萧稣的昵语,起身过来轻捏我的小拇指。萧叶茗的手指很骨感很白,像有音乐浸润的神圣,冰冰凉凉的指尖似乎是女孩子特有的,被她捏到的地方酥酥麻麻。第一次住院时每每与她如此接近,我总是竭尽全力阻止自己的胡思乱想,可是今天我竟然没起一点非分之念。我故意动动身子使枕头斜掉下一半。萧叶茗从我的鼻尖前探过身重新为我垫好,还是从前的淡淡气味,还是从前的她。她的发际在我嘴唇上一沾而过。我有意深深呼吸一个,可就是找不回那种自然而然想用胸膛和臂弯呵护一个人的冲动。

    “有心跳的感觉没?”芷晴姐附着我的耳朵轻轻问。

    我摇摇头。木然凝视着萧叶茗,目光停摆,跌入浓浓的迷雾中。

    “是啦!你叫叶茗姐长叶茗姐短的,早就习惯了,心里自然也那么认为叶茗真是你姐姐,弟弟怎么会对姐姐有异样的感觉呢?爱,不是一个人的坚持。祝贺你长大了。叶茗,是不是呀?”

    最后一句是芷晴姐离开了我的耳朵问萧叶茗的。

    “你俩在说什么,背着我神神秘秘的,是不是什么呀?”

    “我说韩若已经不是一个小孩子了。”萧叶茗的思维习惯使她不会想到芷晴姐的另一层深奥。但她还是突然像意识到什么,稍一分神捏到我小拇指的痛处,我条件反射缩缩。

    “痛吗?”她问。一抹怜意掠过她平平静静的面颊,汇聚在她晶亮的眸子里,真的很像很像妈妈的抚爱。怦然心动我被席卷的潮水淹没头顶。深深眷恋她每一次睫毛抖动的感觉重回了我心间。我颓然从萧叶茗身上移开目光。有点恨这种感觉为什么要回来。恨刚才那种淡漠的心境为什么不继续下去。我仿佛被下了一个魔咒。愈要挣脱愈挣不脱,等到不再勉强随其自生自灭,企望已久的淡漠不知不觉来临,然后是稍纵即逝的遗叹,那份淡漠经不起寻根的打扰,宛如快乐,沉浸在愉悦中造成不要去思考什么是快乐,因为想这个问题的人肯定不快乐。而芷晴姐犯了一个小小的错误。她不该引我深思为什么。

    “姐,我的胳膊好酸,你也帮我揉揉,韩若,你卖乖也卖够了,还占着我姐姐不还我干嘛。”萧稣信口开河,不觉一点不妥,他是有意捣乱。

    “原来你这人弟弟真的是一点也舍不得你这个姐姐,才一会儿就忍不住要抢你回去。萧稣,你别横刀夺爱。”芷晴姐会意过来,可是跟萧稣是一路儿,开涮我。我从未见过萧叶茗因羞意而双颊升上红晕的模样。我仅见过的是“紫晶妖瞳”在她体内流动时的淡淡醉红,那晚路灯的昏暗冰凉了许多诱惑。被萧稣与芷晴姐联合一揄揶,我耳根发烧但我自信梁铭留给我的鼻青脸肿是最好的掩饰。萧叶茗露出微微的窘态,嗔怪芷晴姐也长不大地口无遮拦。她脸上的羞晕很淡,一如她给人的感觉。

    萧叶茗说我的小拇指只是扭伤赤两天就好。随后她去照顾萧稣。萧稣朝我挤眉弄眼,好不得意。

    “芷晴姐,你刚才说的对,我长大了,已经学会了平等的去爱去恨一个人,以前我总认为自己还小,可现在我没了这种自卑,叶茗姐让我摆脱了稚气。所以我想我以后是不会轻易心跳了。”

    “……”芷晴姐大讶。特弄不懂我的表情,她有意让萧叶茗过来试试我的心跳证明她所言非虚,没想到弄巧成拙。

    “你又累我继续瞒着叶茗了。”芷晴姐说。透点无奈。

    半夜。

    萧稣打开灯钻入我的被窝,把我刚进入状态的睡眠摇跑了,昨晚站了一宿,今天晚上还不得安生,真是的啊!我裹了裹被单,背向他。

    “行行好,我要睡了。”

    “韩若,等一下嘛,你今天怎么不问我是什么人绑架我们,他们猪狗不如,我想了想,不说出来憋在心里难受,但是说出来了你不能告诉别人。其实他们是为了……”

    “为了蓝诗祺才跟你争风吃醋,他们说蓝诗祺是他们大哥的猎物,却一不留神被你小子拔了头筹,他们大哥不甘心,于是我就遭了殃,然后他们又拿蓝诗祺的纯洁威胁你,是不是?所以不为也自己而是为了蓝诗祺才隐瞒的。”

    “啊?你怎么知道的?”

    “你也信?他们说什么你真以为是什么?你长脑子没有?干嘛我这么惨,你毫发无损?哎哟!别挨我,痛死了。”我大感吃不消萧稣的热情。

    “他们想慢慢折磨我,我更惨,他们把我一个人仍在房间里,耳朵也堵死了,手脚都不能动,精神折磨耶!你只是受了点皮肉伤,他们不是针对我,是针对你呀!”萧稣愤愤不平,像是我夺了他的荣耀似的。

    “自作聪明!”我咕哝一句,侧身不理他,召唤睡虫快点回来。

    “我自、作、聪、明?哪儿呢?你给我说清楚。”

    萧稣打死我我也不能说清楚,这次我俩同时落难的原由我瞒都瞒不及,哪敢透露半点给他。萧稣的个性,知道了真相肯定要到萧叶茗处告状。他对梁铭来处幼稚的敌意使他巴不得梁铭跟他姐姐一点关系也没有,尽管我告诉了他梁铭跟他姐姐已经分了手。但我们都明白那是不彻底的,感情的事谁也无法判定是否灭亡。一有机会萧稣不向梁铭发难才怪,发难的时候拉晨雨陪葬也不是没有可能。接下来的大半夜我与萧稣吵个不停,我一口咬定这事跟蓝诗祺毫无瓜葛,只是圆脸他们张冠李戴栽个罪名名正言顺整我们。萧稣要我说出理由和更好的解释,我便哑口。我是不想让无辜的蓝诗祺不明不白被牵连,虽然萧稣不会因此减少对她的半分欢爱。而圆脸他们落荒而逃时承诺只在萧稣不跟警方合作以后相安无事,当然也有合作的后果,所以萧稣在别人面前缄口再三。我俩反反复复,我说是,他说不是,他说不是,我说是,就这样在是与不是之间的这场无意义的争吵中我俩呼呼睡去。

    爱情,不是一个人的坚持。我记起芷晴姐的话,很哲。梁铭的爱是**的,坦然得没人可以指责他的真情有假,而是让人莫名地感动和和畏惧,让人不去追究那究竟是偏执还是执着。我自知道世上还有一位梁铭在的那一刻起我就想见见他,他在我脑中一直过于真实。如今我面对面接触了他但我没想到会在那样怪异的场合。我心下可惜,可惜只闻其声未见其人。芷晴姐说他是虚伪的谦谦君子,有着黑暗的一面,可是,当他的第一拳招呼到我身上时我开始怀疑,怀疑梁铭是否真的有芷晴姐说的那么虚伪。萧叶茗对晨雨说的也只是梁铭给她有一点点飘然的感觉。梁铭是个写诗的好手,是珍个浪漫满怀的诗人。浪漫本身是一种飘忽,不着边际,有抓不着的边缘。一个人在爱情阳光中始终清醒地去爱去恨,有时对方的浪漫难免被认为是一种伪饰,浪漫不适合醒着的爱情。钟爱百合的萧叶茗却从未在爱情中睡着过。梁铭打我第一拳时我见到的他,是一个为爱憔悴,沉沦,甚至不为自己留一点可以退后余地的痴狂者。当时我异常地心冷觉得自己很渺小、很渺小。我做不到不顾一切喜欢一个人,做不到用近乎疯狂的口吻说她是我的,然后给那个说不的人一耳光。那种疯狂是爱多深伤多深的愤怒。尽管梁铭打了我,下手也不轻,但那时我心里已经慢慢宽恕他。真的,为爱责难一个人我无话可说,为爱便用极端的手段我亦可以原谅。因为爱情的面目,有一半狰狞。真正爱的人才会歇斯底里,世界是没有不可原谅的恨吸有不可原谅的爱,走向绝望的爱。爱情,不是一个人的坚持,纵然爱情长了双翼飞去,依旧会有人苦苦守候它的归来,梁铭是,我不是。爱情从未眷顾我,但我坚持着,守望着一片天堂吧!

    很同病相怜的感觉。与梁铭。

    第二天,最大的意外是卞警察带来的。临近中午,一身干净便装的他进了病房,后面少了他的搭档沈警察。他不再关心甘情我们遭绑架的始末细节。他的消息是双胞胎一家人临时改变日期提前离开了这座城市飞往大洋的另一边,她们走得很匆忙卞警察刚在车站送她们。

    卞警察给我一封信,说是卞一一走时让他转交给我的。信没有封口,粉红的信封上无一字,仿佛我心底涌起的空落。浅蓝色的信纸兰花清清的幽香,卞一一身上的那种。

    若:

    我要走了,先到上海再转飞温哥华,三个小时后启程去枫叶之国,我想那边的枫叶真的像你说的那样,红遍江岸湖畔,在流水中片片飞舞。

    乙乙姊要我到医院跟你说再见,看看你的伤好些没有。我说不去。我真的害怕见到你无谓的笑容,害怕你只冷冷淡淡地说声一路平安,然后做着你自己的事把我丢在一旁不理我。你对我永远是那么冷酷,即使你笑时我也感觉不到你心的温度。

    真的。

    你锋芒很少外露却总是目空一切,眼睛平平静静的,每次走出教室,你总是习惯性地望望天空,那里有你想要的吗?可是天上的云朵,云朵之上的星星,你能捧摘得到吗?每到雨天,你就变得沉默寡言,望窗外的双眼蒙上一层忧伤,我知道那是因为你看不到那片你最爱的云淡风轻。而雨天,却成了我的最爱,我想在雨中张开双臂奔跑、欢笑,拉着你雨水顺着你的发尖一股股细流划过你的脸庞,就那样,在遗忘路人的大街上,在大雨中,你捧着我的脸,真心地完成那天那个你未完成的动作。可是,我要走了,走之前,我只想问一句,假如整个世界连续有一千零一个雨天,你会忘了那个姐姐吗?

    离别时我没有再压抑自己的理由。

    你说你没有偶像,只崇拜自己,即使喜欢的音乐也是年代久远的,于是我不再听流行音乐,不再收集明星海报,以前的也扔进了垃圾筒;你厌恶学习,敌视外语,于是我不再强拉你做习题,不再在你面前练习口语;你不喜欢无聊的话题,说我们女孩爱搬弄是非,于是我学会了缄口,没话说时就陪你发呆,数着手指头猜你在想什么,每次我都数到无名指,那是你想的是我猜不到的。你所又说不喜欢我身上有萧稣姐姐的那种香水味,我也改了,其实是你不愿萧稣的姐姐的影子在我身上、复活。我根本替代不了她。

    这一切我心甘情愿为你改变,我只恨你为什么不能为我改变一点点,是我们太年轻还是我小?是你怕伤害我还是正在伤害我?你的笑容再暖可内心是孤僻的,所以我感觉从来没有真正接近过你。

    我对我的好,多半出于同情,你不拒绝我也不接纳我,每次我跟你负气,你首先关心的不是我的感受而是担心我的心脏,那我告诉你,这两年间我的心脏一共痛过四次,三次是因为你。爸妈本来打算等我高考之后再做手术的。可是我们在初初酒吧走近我半年间,我的心脏突然不稳定,爸妈不得不提早让我动身。想到你对我故意又打不碎的冷漠,看我无动于衷的眼神,我的心又隐隐作痛了。

    我几乎找不出自己让你讨厌的地方,你却无时无刻不对我小心翼翼。只有课堂上你睡觉时抗拒我的气息才会稍稍减弱,我喜欢往你耳根吹气,你痒得受不了,叫我别闹了,仿佛我还是个小孩子。你说,我哪里还停留时间过去?我不是小孩子,只有在你面前我骄傲不起来,你把别人的骄傲当空气,懒得多看一眼。班上的同学都说我学会了低声下气,在他们面前我仍可以高高在上。只有乙乙姊知道我的心事并支持我,从小她就随我的,乙乙姊有时候没好脸色,你不要怪她,她是为我好。你比谁都没若神明,我的心意没有能瞒过你的。喜欢你,爱我,恨你。可是你每次都能阻止我说出口,你明明知道的。现在我说了,心里好受多了。

    萧稣的姐姐如果不那么气质,你的她应该是我了,不,是肯定。你生日的那天我见到了神秘的折了翅膀的天使时我才明白,你爱的是成熟忧郁质的女孩,两个孤单的人在一起更加孤单,两个忧郁的人在一起更加忧郁,你为什么偏要把她的天空与人失天空叠加?韩若,你不可能得到她的,好可是一点也不知道你暗恋着她,你真的爱上一个比你大四岁的人吗?也许萧稣的姐姐只是你的一个借口,把她装满心里不让别人进占,来逃避你我这样傻傻的人改变你眼内的宁静。

    好啦,乙乙姊在叫我了,那天我真的不应该,不该用眼泪换你的拥抱,可是我忍不住,一看到你的冷血我就想哭,我从没在别人面前哭过,没想到会在你的肩上流了泪,你是第一个见我哭鼻子的男生。有人说,一个女孩若是为一个男孩流了泪,男孩就会在睡梦中把眼泪还给她的,我不要你还,我要你无聊时候一颗一颗数着玩。你抱了我,靠在你身上,那一刻我发现你没有一点点排斥我,我好开心!也许你一直在伪装,你是喜欢我的,对吗?

    下次回来不知要到什么时候,再见你时你仍会让我伏在你的肩上流泪吗?这是我们最亲密的距离了。我走了,甩掉了我这个负罪,你轻松了吧!到了那边我会用邮包寄一千枚枫叶给你的,不说再见,好吗?

    一一

    “韩若,你怎么了?眼睛红红的。”萧稣说。

    “哪有啊!”我折起信纸,心想就算我流泪也是在心是里萧稣你哪能看出,可是我眼睛竟然不争气,有点潮湿。卞一一走了,我那声抱歉还没来得及说呢,她就在一万英尺的高空向这座城市挥手告别,她害怕我去送她所以卞乙乙昨天瞒着我今天她们在提前走。其实我更害怕去送她,因为眼泪不听话,不该流的时候它会决堤。

    “我想起一个笑话,有一个白痴……”我兀自大笑,表明这个笑话太幽默了,还没说只在心里一打转就让人捧腹,眼泪也笑了出来,我正正大大在擦掉眼角的泪水。“什么笑话?”萧稣被逗起了兴趣问道。他不明白的,我只是借笑话之名拭去眼中为卞一一湿润的泪水,那涩涩的味道没有人能懂,假假的笑之后藏着的是如海洋一般汪洋的心酸。

    卞警察拍拍我的肩。

    “你做的我不能说很对,可是也许是最好的,一一这小妮子不是小孩子了,挺较真。你们的什么什么我不懂也管不着,她要去那么远的地方,我想还是少一点牵挂好些,她那样一个乖女孩,我可不信你不喜欢她,呵呵!”

    “你看了这封信?”我惊讶于卞警察好像一清二楚我和卞一一的界线徘徊,卞警察不好意思地笑了。

    “是啊,一一非要我看,说以后你有麻烦要我义不容辞照看你。我故意问她非亲非故我为什么要照看你小子。她就歪歪鼻子说明故问。她常常跟我说你,她那点小聪明能瞒得了我?要跑到加拿大去知道我们奈何不了好书就把以前藏在心里的话都抖出来,她让我看这信还不是要我责无贷地看着你,谁叫她是我我好侄女呢。”

    “噢!”

    我木然地应答一声,低下头,轻轻抚摸粉色的信封,封面上的史比克,对我傻笑着。我不觉也笑了,也傻傻的。是的,我是一个白痴,白痴永远快乐,我宁愿是个白痴。我努力把卞一一的影子挤出我混乱的思维,我不能后悔,珍惜抑或是没有珍惜一开始就注定我要一直坚持下去。卞一一,你不愿与我说再见,那好吧,让我来说吧!海洋那边有你的归宿的,我望向窗外的蓝天,宝石一样的蓝。信被我缓缓撕成了两半,缓缓的嘶嘶声,仿佛不是纸在分裂而是把曾经残忍地撕成碎片,在信成为一堆纸屑前作最后一次回忆,一切都将过去,我想我以后不会空出太多的时间去想卞一一,因为有些回忆想一次心就滴血一次。

    卞一一曾说我不懂爱惜将来一定会失去很多弥足珍贵的东西。她是预言家,预言了我此刻的感受。

    见我撕信,萧稣跳下床跑过来想阻止我。卞警察问我干嘛要这样。我说留着有什么用,卞一一会回来吗?

    这天夜里,我做了个奇怪的梦,阳光灿烂的天空突然下起了大雪,绒绒的雪花下啊下,要将我掩埋,我吓得跑啊跑,双足陷在流沙般的雪里一步比一步难迈开,后来是雪花埋到了我的胸口,再盖上了我的头颈,眼前是一片白茫茫,我身体渐渐僵硬冰冷快要失去知觉,这时,感觉有一双暖暖的小手拉住了我的手,那女孩脸上开着很甜甜的笑容,仿佛我死去她会很快乐。我说卞一一你怎么这么傻呀,快回到地面,要不然你也要被冻死的。卞一一甜甜地笑着说现在你赶也赶不走我,我陪着你一起死,就这样拉你的手死也不放开,不是很好吗?

    梦中的我流了泪,滚烫的泪水流啊流,把雪化开了。梦醒后枕头已经湿透了,冰凉冰凉的,可是我的眼泪好像还没流干,又无声无息落下一颗。萧稣的均匀呼吸告诉我没有被这个世界遗忘。黑暗中我眼睛睁得大大的,泪水滑过的地方仿佛是小刀轻轻地划过一阵阵刺痛。这些眼泪是我欠卞一一,她不要我还,但睡梦中的我还是执拗地连本带息一齐还了她。我想我和卞一一算是扯平了。同时我不明白是不是真平了,泪水最终蒸发在空气中,谁也占有不了。也许有些东西是偿还不了的,只能同样多的失去才能不至于背负太深的罪责,就如眼泪,卞一一为我掉一颗,我为她掉一颗,两人却都伤心难过,后者的泪不是补偿是一种惩罚,前都受的伤不是靠对后者的惩罚来治愈弥补的。

    萧稣在病床上赖了两天不再新鲜就身体一切正常地回校了,有了医院的证明,我休了学,我不想回到学校那个让我感到压抑的地方,那里再也不会有个可爱的女孩嘟着腮含着泪跟我怄气,一会儿又雨过天晴,再也不会打开课桌里面就有一只纸鹤,兰花信纸上写着听说你休了学的留言,然后可以折成纸飞机随风飞去。

    在医院我只呆了四天,白色的房间,大半时间的孤独,一孤独就想翻出以前的记忆重温快乐与悲忧。那使我恐惧,经意或不经意间总有两个如烟似雾的身影出现在我眼前,似模糊不清却又深刻得挥也挥不去。

    回到家中,地板上反映着的仍是我一个人黯淡的影子,依然无际地寂寞得使人想出逃,猛然间微微吃惊自己的变化,竟然异常地不习惯一个人的世界了,想躲在朋友堆里混迹于人群中拒绝忧伤和黑夜,于是我跑到初初酒吧,跟那位调酒师胡扯乱侃,反正自己说的是什么我都不知道,只是不愿停下使自己静下来回复一个人的沉默。我要调酒师说他和那位“紫晶妖瞳”女孩的故事。他不说,我就生气,一口气喝下一杯“紫晶妖瞳”,说我把你的她吞到肚子里了,你气不气?调酒师仍笑首不肯吐露半点。他的笑我明白,苦苦的,似隐藏着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我乱发感慨地说怎么这年头流行扼杀情窦的恶魔。说完又灌下半杯“紫晶妖瞳”。调酒师主你醉了,我调的酒可不是这样浪费的。我问他自己喝过“紫晶妖瞳”吗。他一愣,说,有很久没尝了,连什么味道都有点模糊。调酒师说爱情像自己调的酒,当爱情远去时多喝一点,过后可以回味但不能放不下酒杯。他还说调酒其实是在调弄心情,把自己的心情调在酒里端到别人面前让别人口味,酒太多和女人太多的地方是醉生梦死的场所,但唯有调酒师是圣者,能卞不懂享受的人在享受中醉倒,而女人如酒,只沾唇不入口。

    我听后欢颜大笑,竖起拇指说真有你的,就冲你这句经典我就要拜你为师,徒儿敬你一杯。我把剩下一半的“紫晶妖瞳”推到调酒师手前。他推回乐呵呵地说你想学我教你就是了,同是天涯沧落人嘛,但是你不能再这样糟蹋我调的酒了。他问我干嘛非要学调酒。我说因为我想当一个圣者。

    之后我到初初酒吧后的石器音乐屋找余珏他们,冰初姐也在,脸上一如往常冷冷冰冰的,只是少了那副浅蓝色的遮光镜,拒人千里的气息弱了不少。她坐在角落里戴着耳机听着曲子,一边在纸上写着,余珏告诉我冰初姐在听着他们五人刚刚完成的一首新歌,她在做些细小的修改和寻找加入其它音乐元素的灵感。“你们五人?冰初姐答应你们入队了?”我特高兴地问。余珏深情地望一眼冰初姐说是啊,你说她能放下音乐吗。一旁的吴乐凑趣说是舍不得你吧!所有人没有多大变化,我发现自己变得无所适从,无一丝重量感,轻飘飘的。

    我缠在着最好说话的吴乐教我打鼓,我觉得像他那样可以尽情渲泄自己的郁闷,不快乐会有狂动的击槌下一点点被打碎,即使累虚脱也有一种泔畅淋漓的快感。一脸灿笑的吴乐不推辞,他打着节拍要我跟上,那些节奏明明在我的脉膊中清晰跃动可是我的双手总是慢一拍,笨笨拙拙的。

    吴乐抓抓后脑勺扭扭捏捏地说你没有天生的节奏感,或者说不是很强,你还是别学这个吧!吉它可能更适合你。

    勉强只会事半功倍,我点了点头,还没作出表态今后要麻烦何文指点了。吴乐自作主张去游说何文,何文很乐意,不过他给我出了个难题,要试试我的嗓子,他说只弹不唱的人只配为别人伴奏,我宁可不教。

    我说好啊,谁怕谁。何文说那你想来哪首。我说就你们的《寂寂街头》,没准比你还唱得好。吴乐奇怪道你今天怎么脸皮这么不薄,吹死人呀!等会儿有你受的。

    刚才在酒吧里我可喝了两杯“紫晶妖瞳”,真信心没有。假信心还真不少呢!我心说。

    何文招呼一声余珏和任朴城,说,过场的时间到了,今天我们的第一首就看韩若的了。

    啊?

    初初酒吧,暖色的灯光暗暗地铺洒在乐台上,幽远而神迷,余珏知道我不喜欢焦点化,所以没启用乐台的炫灯霓虹。冰初姐虽然已经是石器乐队的成员。但她的个性依旧,她不会在没有必要时抛头露面。

    石器乐队每次出场总有很好听的掌声,最热烈的非回归石器交友会的会员莫属。站在乐台上,整个酒吧尽收眼底,顾客已然盈座。我想起了一双双手挚着烛火一齐唱《信念欲坠》的那个夜晚,还有萧叶茗枯等晨却不知他就在身旁的那个晚夜,有泪光,有温暖,有黯然,也有静默中心跳的声音。

    键盘手任朴城引出一段熟悉的混音前奏,吴乐的鼓点还未插入,我就踩到了节拍。石器乐队的《寂寂街头》是我最喜欢的歌之一,听过唱过无数遍。在何文渐柔的吉它声中,我的眼神透过了墙壁,投往了远方。

    时间在秒针上停摆/走不到未来/天真落在梦的边缘/漂不出心海/……/寂寂街头心不再留/追逐理想的脚步何处是尽头/……/不是我不愿意是我只能伪装真心的爱。/寂寂街头……

    第二天,我抱着一把木吉它正式进了石器音乐屋,占据了一个向阳的窗户,在窗台上摊开乐谱,吴乐为我找来了一张高脚凳。面朝着窗外我坐在上面,依着何文教我的方法,耐耐心心地拨着弦,在弦的颤栗中排解心中的阴霾。一个人面朝着明净的窗玻璃,脸贴着它望向上方的天空,偶尔有一朵白云飘过,我的心情渐渐透明起来不再空落落无所依靠。我不敢过多打扰何文他们,他们是音乐人,而我,只是一个借音乐填满天空空白的离梦人。

    从此后,白天我就在音乐屋练吉它,看着余珏冰初姐他们制作音乐。平日的练习中,冰初姐是主音吉它手,何文心甘情愿让的,何文说如果你叫我师傅,那么冰初就是你师祖了。一到晚上,酒吧里的顾客特别多,我就跟调酒师学调酒。他要我先把动作练优美。我于是拿着空酒瓶杂耍般飞来转去也不知摔碎了多少。调酒师不以为意,他看出了我不是真想学。

    我说我只是喜欢听瓶子摔碎时的声音,就像心碎。

    我机械似的往返家、初初酒吧和石器音乐屋,白天藏匿于音乐屋,晚上上倚着吧台混在形形色色的客人中悠然笑说着地北天南,冷观着一对对情侣在酒吧里牵手分手。听着圆舞曲点动着下巴想狂舞一番,可惜酒吧里没有舞池。每到双休日,萧稣满世界找我,半夜打电话问我死哪儿去了。他说我姐……,我打断他说嘘——你姐是谁呀?我不认识。萧稣就说你躲着我干嘛?我说看见你的同时我看见了两个人的影子。她们是我忘记的对象,懂吗?两个月内你休想找到我。

    这样过了一个月,在蓝诗祺的引路下萧稣找到了我。那时我玩着装着清水的宽肚细颈酒瓶,从背后后抛个半圆,一把在胸前抓住,咬开软木塞甩头一扔十环命中丢入废品娄,以食指为轴粘着瓶子在半空中抡了一圈,反手半握,一滴未溅地泻入高脚杯中。这时萧稣啊一声认出了我大喊我的名字。弄得我手一颤,水哗哗倒在了吧台上。我不满地横他一眼说大惊小怪瞎嚷嚷干嘛。我嘴上这么说,手已放下瓶子,张开双臂拥抱萧稣,俩人热情得彼此都喘不过气。萧稣说一个多月没见你怎么留了长发?我说我存心沦落了。萧稣说那我陪你一起沦落。我笑笑,很开心。

    我打开卞一一异国他乡来的航空信。里面有一枚火红的枫叶。卞一一说她在那边过得很好,没有语言沟通的障碍,就是天气比这儿的冷,她那儿正下着大雪。这让我想起了那个清晰而完整有脑海的梦,仿佛烙上去一般,梦里也下着雪,后来被滚烫的泪水融化了。卞一一那边的雪是不会立刻消融的,要等到下一个夏天。我答应了卞乙乙不能跟卞一一通信。尽管卞一一已经知道了这件事说如果我不回她就一枚一枚枫叶地寄,直至寄满一千枚为止。但我还是没有回信。

    卞一一的信跟枫叶被压在了抽屉的底层,在那里是不会慢慢蒙上灰尘的,但信纸会变脆,红叶会枯,兰花的幽香会消失,时间让许多东西失去了本来的面貌。萧叶茗在海边的相片仍放在我的床头,临睡时看一眼然后心无旁念地磕上眼皮静静走入梦乡。萧稣说芷晴姐找过我。我想应该是关于晨与梁铭纠缠不清的恩怨。我其实已经明白,而且接受了一个事实,我对萧稣说我爱上爱的感觉,你姐姐其实不重要,真的。

    我不再关心萧叶茗。彻底卸下自己的苦味青涩是从关怀一点点少下去开始的。

    一天夜里,午夜的寂静中我突然被客厅中那古老的挂钟蹒跚的钟声惊醒,很悠扬,很恍惚。一段优美畅丽的琴音渐渐飞入我半醒的睡眠。是萧叶茗的《千叶湖畔的莺语》。那段令人忧伤的旋律仿佛有人在吟唱,触动我的感触。我打开床头的灯爬了起来,翻出纸笔写下几句歌词。哼了几遍那个不太明朗的旋律,曲调越来越清晰。灯光下桌上的相片中,赤足站在峭岩上迎着海风的女孩笑得很柔,百合一样的纯。我怕睡下后会忘了很多的事,就用卡式录放机记下自己一点一点的灵感,直到凌晨五点,我才全身轻松地倒在了床上,在和着泪水的微笑中甜甜入睡,那一刻,我有一种解脱的感觉。

    一早我拿着卡带来到石器音乐屋。冰初姐听后非常地喜欢,她不明白为什么歌名叫《天使草的诺言》。我说那是一个非常美丽的童话,天使草长在天堂中永远采摘不到。冰初姐和余珏他们反复试唱。冰初姐用吉它弦的七个音阶为《天使草的诺言》定音。再反反复复修改,忙了一个上午才初步完成。何文戴着耳机敲着修改后的简谱,看着歌词,脚轻打地板,顺着心念拨动琴弦,甫一唱出,曲调没多大的改变却有脱胎换骨的感觉。

    我几星期的吉它技术跟冰初姐比起来是云泥之别。冰初姐特意为我编排了一个简单的吉它看到方便我弹唱。冰初姐又为这首歌编了曲,有钢琴元素,风格趋向民谣,非常好听。可是冰初姐不愿把这首歌收归他们石器乐队的名下。冰初姐说一个乐队最重要的是有自己创作的作品,创作力才是乐队的灵魂,骗曲和作曲一定要是自己的。

    我暗自惭愧。因为《天使草的诺言》有萧叶茗《千叶湖畔的莺语》的音乐痕迹。而歌词中何尝不是她的身影在穿棱?那夜,我是看着她的相片写下歌词的。

    我花了一个星期的时间才能完整弹出冰初姐教我的那章她认为简单至极的乐谱。我左手按弦的手指磨出了血,弦上斑驳着的暗红色的微微血渍,刻骨铭心。

    一个人坐在窗子前,午夜的寒星缀在城市的上空,午夜的冷风吹动我掩过眼晴的头发,抱着吉它,害怕怀恋可是手指拨着怀恋的弦线,按动着散着血的气味的音阶,朝着远方深邃成而又迷离的天宇,我,轻轻唱着《天使草的诺言》:

    下一刻你不在的城市/泪水不是一个人的坚持/淡色的身影在通往远方的站口消失/人群拥挤你的味道依然清晰/天空舍不得下一粒雨滴/留不住你的脚步远去谁来珍惜/窗台是的百合被风吹冷昨日你一样的美丽/钢琴旁少女手心断裂的纹脉为谁忧伤/星空太低你的许愿我没忘记/你说那一铃风吟你拾不起/爱的错觉你承受不起只能离去/黑夜漫长牵手短暂/你流泪说再见让谁原谅天使草的诺言/作别于无人的静夜心不再缠绵/记忆的相片百合的容颜/淡淡的味道缠绕你发尖/你忍住哭泣绝望流连/爱一个人不需要泪水洗面。

    不觉,一颗泪珠被夜风拽落,热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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