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 > 女生频道 > 残柳复苏 > 第二十章 俩个痴呆症

?    柳庄的几个参加高考的学生中,只有柳金佳上线。参加中考的只有尚碧英的哥哥尚碧剑上线。柳银佳、钱虚、陈肯名落孙山回到农村。这天,柳银佳挑着水桶来到井台,钱虚也来挑水。一群妇女围成一圈,中间的那位象个荣归的英雄。“碧剑,你考个啥学校?”“小农牧”他似乎很谦虚的样子。“毕业后能分配到哪儿?”“至多下乡。”他很有风度地晃动着井绳。人们啧啧称赞,“看人家那有德性的。老子是种田能手,儿子又考住学校,女儿又那么漂亮。不愿人们说:‘老子英雄儿好汉,妈当会计女会算。’”那个叫碧剑的就是尚碧英的哥哥,他考的是初中中专。那几年,读到初中就可以考学校,那叫初中中专或小中专。这位尚碧剑是补习了七年才考上的。尚碧剑很温柔地挑水迈步,那文雅的读书人姿态被他渲染的淋漓尽致。谁曾想,这块石头不尽人情,把这个大文人拌了个狗啃泥。妇女们首先一愣,继而又似乎恍然大悟,“那才像个念书的呢,走路还在思考问题,怪不得人家能考住呢。”钱虚消无声息地挑起水桶,垂头向西走去。背后那些妇女很高深的议论:“看他那个相,三摇两个截的,还想考学校,庄户人顶不个好手。”“你看他腰软肚硬的,那像个担水的?”“他不会担嘛。”银佳听了,心中极不是滋味:会担水的难道能将水变油?不会担的莫非担回去的是尿?有时人们拾粪是为了烧土豆吃,又不是吃粪。事异理同,喝水又不是看担水人。哦,钱虚是名落孙山者,尚碧剑是金榜题名人!

    柳银佳挑水走出不远,妇女们各抒己见。“那几年,人们夸他是个出色货,念来念去也念到炕头。”“掏出个茄子来——黑紫!”“你看着那前搡后退的,丫环命还想小姐支支。”“童男女掉河里了——架子不失(湿)。”柳银佳依稀听得一言半句,无奈地摇头。

    晚上,柳银佳来到钱虚家。钱家也一向贫寒,只有土窑两间,树枝围起的院落。钱家与尚碧英家近邻。钱虚忙着剁猪菜。钱父边洗锅边唠叨,“宁跋十里坡,不洗拿糕锅。”灶里的柴火延伸出来,发出鞭炮般的响声。猛然,一个火节蹦起,溅到银佳脸上。“哎哟,这么大的威力。”钱虚回过头,“哎哟,小五子来了。”他们几个伙伴中,刘须为长,蔡水为二,钱虚为三,陈肯为四,柳银佳为五。钱父甩了甩锅涮,“我看你们俩个是‘十月的雷声——没响头了。’”柳银佳无奈地,“怎说呢,宁叫他败了兴,也不能蓝了兴呀。”钱虚沮丧地,“家里家外都用不上,活着还有啥意思呢。”钱虚一向腼腆脆弱,银佳怕他想到峡窄处,赶忙安慰,“三哥,你不听人说:‘天不生无用之人,地不长无名之草。’”“可这风言风语就让你吃不消。”“有什么呢,‘走自己的路,让别人去说吧。’咱们现在是:‘未逢龙虎会,一任马牛呼!’”“可眼前实在没有合适的路可走。”银佳为他点燃香烟,“咱们大活人不会让尿憋死吧。慢慢想办法。”“只好如此了。”银佳忽然想起了什么,“怎不见婶婶呢?”钱虚低头无语。钱父叹口气,“哎,还有那号大人呢。她见儿子考不住学校,眼见得没指望了。她怕跟我们受罪,自己寻好地方去了,听说跟了一个退休矿工。”钱虚眼圈微润。银佳只好宽言安慰,“作父母的那能跟儿女一辈子。父母屎一把尿一把地把我们抚养成人。我们现在只有回报,再不能索取。你说呢,三哥。”钱虚仍保持沉默,烟吸得更猛。钱父仍是叹息,“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有什么法子呢?”说罢,他将烟叶很麻利地拧成一支烟,用唾沫沾好。“大叔,吃我的吧。”银佳为他递过一支。“纸烟软,不如这来劲!”银佳不便勉强,信手拿钱虚的日记翻阅,有几行是这样写的:说什么姑姑亲,姨姨近。人若受了穷,爹娘也不行。跌倒自己爬,莫盼他人去怜悯。人穷莫串亲,浑身不得劲。求人不如求己,劝君牢记心!银佳读罢,知是出自钱虚的肺腑之言。银佳似乎有了办法,“老三,你是不是对写作也有一定的兴趣。”“有些话想说却没有说处,就想到写作。”“那你不妨多尝试尝试。”“我也有这个意思。”“慢慢来,我支持你。”银佳想:以他如此透彻事理之文笔,定能有所作为。他转而又想:明珠常埋没于俗土。老三如此之文思,却整日徙耗在搅拿糕、剁猪菜之间,这写作的机会又有多少?

    柳银佳告别钱虚,忧心重重地走出钱家破院。尚碧英母亲正和几位妇女聊着:“我们家碧剑没出过远门,这到了学校就怕想家。”妇女们应和着什么,他听得不太清楚。银佳边走边想:儿子争气母荣耀,原来如此!他们柳家的老二柳金佳考住大学,柳母也确实比以前荣光了。现在的柳金佳可风流了,又有钱花又有前途。穿的是时新的衣服,迈的是城里人的步伐。他的情妇张丽芳不让他回柳庄走动,他也只好和她夜夜洞房花烛。到开学时,柳金佳就要去外地。不过,张丽芳已限制他在大学校园谈恋爱,并且隔一段时间要回来看看她,或者她有时间去他那里小住。

    第二天夜深,银佳又来到钱虚家。老三仍在挑灯夜战。一张张稿纸铺满密密麻麻的小楷,屋中烟雾缭绕,满地的烟屁股!钱虚时而皱眉深思,时而快笔疾书,时而泪水盈眶,时而喜上眉头。作品中的情节把他带入一个纯感情的世界。他根本没发现柳银佳的到来。银佳也不想去打断他的思路,只是悄无声息地坐下来,翻看他的日记。一封真挚的情书使他一惊。

    尚碧波:

    我深深的爱着你,你知道吗?

    写信时,我的心在颤抖,我的手在颤抖,真不知该怎样把你称呼。你接到信时是什么心情?是欣喜?厌恶?恐怕后者占优势。所谓的人生地位已决定我们各走各的路。你走的是阳关大道,我走的是独木小桥。我执着笔,辛酸的一幕幕又萦绕在我脑际。当初要没有你,我会不会只顾相思不顾学习。谣言,谣言,这害人的东西,已使我一厥不振,可我又何尝怪怨过你。我一人承担着苦涩,其码我做到了一个男子对女性的尊重,也足以对得起你。可你,又何尝明白我的心理?我的悲哀已深藏在我心底!

    哦,是落榜的臭书生已与你不可相提,是我的贫寒没杀了以往的情义。相识满天下,知心能几人,怪我有眼无珠错看你。不该为你寄往学校的情书而着谜,既然你心有所恋,何必要耍笑我这个痴情的木头愚!

    哦,你是希望我金榜提名荣耀你,企盼我步步高升再娶你。可是,人生和我开玩笑,使我跌入万丈深渊不见底。我本性的多愁善感终于导致失恋的后遗!

    现在,我枉笑我的白日梦:落榜有什么可怕,还有一个爱我的怜居。谁曾想,金钱地位才是你的人生哲理。那一个个充满诗情画意的假期,你全忘记,多少次的树下低语,你却当儿戏。人皆传你耍笑了我,你听后没有丝毫自责,有的只是沾沾自喜,为愚弄一个多情年少而扬眉吐气!

    尚碧波,虽然我失败,虽然我蹉跎,但我还有志气,还要脸皮。你知道吗?我最怕别人看不起,可因为你使我有口难言,一身的臊气跳进黄河也难清洗。

    一轮圆月已在当空,而我的心也似乎吊起。是爱你?恨你?我也似乎解不开这个谜。人的感情,就是那么扑朔迷离。月亮啊月亮,都说你牵着有情人的手足,那么是我和你?不是我和你?我仍痴心地希望前者作结局。

    今生今世,我非你再不娶。生不得你的爱,死得你的爱,也算你是我的妻!

    我没勇气给你送去,只好把它藏在我的心底。

    落榜书生:钱虚

    落款是用鲜血写成,大概是咬破指头所为。银佳读罢,眼眶微润。他看着钱虚仍在奋笔疾书,心中恍然而生一种敬意。他舍不得去打搅他,只好将情书揣在怀里,悄然退出钱家。

    柳银佳走在回家的路上,心中愤愤不平:好你个尚碧波,你这个风尘女子。你那里知道志者的信义:一诺千金重,爱情似生命!你的胡**乱言爱,几乎误了他一生!我想办法也要把这封信送到你手里,让你知道你是多么的无情无意!

    我们知道,文章开头有个尚碧英,是她弄丢了柳瑞雪的小说初稿,还使他落了个不好听也不能听的名声。她倒好似没事人似的,风风光光嫁给养殖户刘须做老婆。现在的这个尚碧波,正是尚碧英的亲妹妹。尚家和钱家紧邻!

    柳银佳怀着抑郁的心情回到家,“妈,你知道钱虚和尚碧波是怎回事?”“人都说是尚碧波耍笑了钱虚。哎,舌头底下埋死人。可怜钱虚这孩子过于痴心。”“怎尚家尽是这种人呢。”此时,尚碧波进门,“银佳,你的信。邮递员给放在我们小卖部了。”“谢谢你了。哦,碧波,这有你一封信,正好你顺便拿走。”“谁的?”“你回去看吧。看了就知道了。”柳银佳将钱虚写给她而不敢送的那封信给了她。尚碧波拿着信告辞。柳银佳看着苏碧园的来信。

    银弟弟:送给你一个深深的吻,以表达这一年来对你的思念!

    首先,让我给你道喜:你已经有了自己的的亲骨肉。他是个漂亮的男孩儿,白胖胖的身子水灵灵的眼,高高的鼻梁小巧的嘴,这孩子与你一模一样,我给他取名“乐乐”,你说好听不好听?

    银弟弟,我算计你的考期已过,为什么迟迟不回到情姐的身边。银弟弟,你若榜上有名,这是情姐的福份;若名落孙山,这也是天缘。你也不要认真。生活不甘寂寞,风波随时起,只要有两情相依,就是今生之大幸!塞翁失马,安知非福?人生就是这样福转祸,祸转福,祸福相生。说不定这次的失败正是下次事业的成功!

    我在这里也很好,只是想你!现在,二弟成员也不念书了,为此我还第一次打了他。他哭着说:“让姐和大哥扛着担子他过意不去,念书也念不到心思上。我也要挣钱,攻养更小的弟弟妹妹。姐要是不成全我的心意,我生不如死。”为此,我给他们几个小家伙开了会,截至此,就由我们三个大的攻养三个小的,谁以后再要提出不念书,别怪为姐为哥的不讲情义。。几个小家伙一致通过,我也就只好如此了。现在,二弟成员在场上翻黑牛斗,还明亮些。我也很心痛大弟弟,二弟弟,但现实如此,我是无能而又无奈。只好给他们攒钱娶媳妇,才是我些许的安慰。

    银弟弟,情姐现在带着小乐乐不方便回去。只企盼你早早回到我的身边,切记,切记!没有你我也不好活,园姐每天在村头痴痴地等你!

    碧园

    柳银佳读罢,泪水盈眶。他带着无限的愧疚写了回信。他没脸去见园姐。他不能给她带去荣耀,只能带去失望和自己兑现不了说下大话的那份惭愧。他不能去,他的性格就是这样,他要风光体面地去见苏碧园!

    荣辱成败人间事,日起日落仍依旧。这天,银佳大姑的儿子领着女儿来到柳庄,暂住叔叔处。叔叔摆上酒席,要为外甥洗尘。银佳来取磨石,“叔叔,我来搬块磨石。”婶婶见银佳好容易来到自家,赶忙劝酒,“银儿,喝上几盅。有你的表哥,还有你的小外甥女。”“小外甥女?哪个是?”婶婶指着旁边的那位闺秀。她生的清雅俊美,轻易话不出口。“你多会儿来?我也不知道你叫啥名?”外甥笑了笑,显得更加妩媚,“我叫枝枝,前儿个来。”“你个子比舅舅还高,今年多大岁数?”“十八。”枝枝说着,难掩一段娇羞。“喝,喝!”叔叔在那里督促。银佳一饮而尽,就觉得有点头晕。婶婶和表哥谈论着枝枝,“虎虎,你那有德性的。枝枝这孩子人才又好又仁义。一定能寻个好人家。”柳银佳酒醉误事,忘了避讳,“依我看,枝枝嘴角那颗黑痣,叫‘伤夫落泪痣‘。她的命,注定的要苦!”表哥变了脸。叔叔瞪大眼,“你喝多了,快回家休息去。”柳银佳仰面而出,“不听良言,你后悔来不及。”银佳搬着磨石而去。叔叔还在耍威风,“那里学的歪门邪道,跑这里撒野。照他这个样,永远也出不了头。咱们继续喝,别管那个讨吃候!”钱虚曾对此事作过一段评价:人在成名前,往往多灾难,多耻辱。莫以一时之势论英雄,生命结束才能分胜负。以日后枝枝遇到的灾难看,可见他颇具波斯眼,不使明珠混俗土!

    这天,表哥虎虎来柳家做客。晚上,柳银佳领着他去钱虚家串门。此时,钱虚东一头,西一头找着什么。猛然,锅灶旮旯的两个烟屁股使他一喜,他赶忙捡起,头对尾接到一块儿,点着猛吸两口。“三哥,我这里有烟呢。”柳银佳递过一支,“三哥,你吃饭了吧。”“没呢,今天我舅舅家杀了猪,我去要点肉吃。你先坐着。”他端碗出门。钱虚凝眉皱额,边走边自言自语。表哥见他渐远,凑到银佳面前,“这个人怎回事,看东西痴痴地,说话和自己说,是不是个电动机——缠着铜。”柳银佳哭笑不得,“表哥,我看你和他也没有共同语言,还是回去看电视好了。”表哥辞去,边走边想,“一个有点痴,一个有点呆,他们俩个正能扯到一块儿。”

    不一会儿,钱虚端碗归来,嘴里念叨着,“穷人莫叩亲戚门,此话是真理,我怎就忘了呢。”银佳向碗里一瞟,只有几块猪杂碎。“老三,这怎回事。”“我舅舅说了,‘瘦肚肚小心吃坏的。’”银佳怕他伤感,赶忙岔开话题,“三哥,作品进展如何?”“基本定型了,取名《阮玉青》。大概意思是:一个落榜青年不甘受穷,独身来到一个小煤矿谋生。他给大队书记弥泉当车工,白天赶骡子车拉煤,晚上伴灯自学,准备来年再度参加高考。谁知,他的精神感动了弥泉的续妻阮玉青。在她的帮助下,他由车工变为跟班矿长,直至包窑当掌柜。短短两年时间,他成了富翁。事实上,这个弥泉已没有了当男人的能力,所以阮玉青和他离了婚,跟着他的知心人回到他的家乡。谁知,他的父母见儿子有钱了,就嫌弃阮玉青做了节育手术而不能生育,又比儿子大出十多岁。他们是想给儿子娶个大姑娘好生儿育女,传宗接代。正当他们寻媒提亲之际,阮玉青不辞而别。不几天,传来妇女被火车压死的消息。他料事不妙,找到的正是阮玉青的尸体。他不知父母托媒婆说亲之事,追悔莫及。此时,他的精神崩溃,将阮玉青的尸体和自己双双吊在树上。一对有情人阳间情尽,去阴间幽会。”银佳拍案叫绝,“好感人的故事。”钱虚猛地低沉。银佳不解,“三哥,你是怎了?”钱虚痛苦地用手在脸上摩擦,“我不知何时养成这种坏习惯,处处丢脸。”“慢慢说,烦燥感化不了现实。”“小五子,我难以进展下去。没烟就无法思考,可我现在身无分文,难以来历。”“我这里还有此,你先用着。”银佳将母亲给他让他买鸡饲料的钱给了钱虚。此时,尚碧英之母进门,“钱虚,我们明天想进货,你赊的一条烟钱也该还了吧。”钱虚抓耳挠腮,“能不能再缓几天?”“我缓你,谁缓我呢?”“那你看什么东西值那几个钱,随便拿。”尚母稍有缓和,“显得邻居也不亲了,我也无可奈何。要知道,不带现钱我也打不回货来。”她环视屋内,眼光停在一个精致的笔记本上,“小钱,你务农也用不上这个,我正好拿着给我们碧剑用,他也快开学了。”尚母将笔记本揣在怀里,径直而去。钱虚闭上眼睛,难以掩饰内心的伤痛。原来,那个笔记本正是她女儿尚碧波所赠,当时他赠她一个相册,她就回赠的这个笔记本。

    银佳爱莫能助,只好用语言再鼓他的信心。“老三,我看这是一个好的征兆。环境险恶才能使人增长才智。处于底层,才能透视人生。异香来自苦寒草,成事常在耻辱后。让我们为这天赐良机而唱一首歌吧。”钱虚噙着泪,“我们来个黄莲树下弹琴——苦中取乐!”

    人生笑我,我笑人生

    你说有钱好,我说金银是祸根。树大易招风,心静不染尘。

    你说山珍好,饱时不算好菜肴。香饭出饥人,冬逝始知春!

    你说欢乐好,常乐不知欢乐妙。远虑无近忧,喜过作悲声。

    你说荣耀好,荣多难以挖潜能。前程出风雨,夜过红日升!

    人生笑我,我笑人生!

    唱罢,俩人脸泛欢乐的泪光。“老三,弟虽无文才,但愿为你提联一幅,以表达我对你的尊敬与鼓励。”说罢,一幅对联已挥就:春风秋雨耳目外,云遮雾罩神仙庐。笔法苍劲飘逸,钱虚拍手称快,“凭弟一幅联,我是不出其书不为人。”哥弟俩的手紧紧握在一起,友谊的力量互相交流。“三哥,人生风雨,世事炎凉,我决心离家流浪,游天下奇妙之地,访尘外脱俗之高人。山不转路转,咱哥俩后会有期!”钱虚的手握得更紧,以信任的泪水为他送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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