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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灵儿每天早上扶着阮青柠走出车门，在众目睽睽下去教学楼，一手挽着她，一手拎点心，以防她的大小姐饿着。
但凡是十六七岁的女孩皆有不可言喻的虚荣心，她恳求阮青柠不要对别人泄露她是贴身保姆的身份，阮青柠微微一怔，从来都是把赵灵儿当做姐妹的。
放学后门口颇为热闹，摆摊卖首饰的，推着小车吆喝油炸的，应有尽有。
赵灵儿的爸爸开车来接她们。令阮青柠惊讶的是，她前脚刚上车，随后听到赵灵儿脆生生喊着：“爸爸，你又来接我们了。”
奥迪A6车牌显赫地挂在车头，引得不少同学羡慕的眼光，此时赵灵儿尾巴翘得不知道有多高。
一个男孩经过车窗，他的脚步不快，却扇起凉风，冷峻的面容始终与其他人隔得很远，斜跨着书包，来到臭豆腐摊说道：“妈，我来帮你吧。”
这声音，有些耳熟。阮青柠虽然看不见他脸，但能猜到他应该也是高一二班的，她的听觉十分灵敏。
不知怎么，可能出于愤怒赵灵儿的虚荣，又或是想表现，一向不爱和人争抢的阮青柠却摸索找到车把下车：“赵叔，怎么是你来开车，司机呢？”
“小姐，陈司机今天请假，这些天由我暂代接送你们。”
赵叔不知两个女孩想什么，回答老实诚恳。
赵灵儿脸不由得红起来，刚才揪她衣角套近乎的女孩也转眼不见了，愠恼地上了车。
等到奥迪车驶远，臭豆腐摊上的男孩露出不屑的笑，手飞快地拉下一个塑料袋递给顾客，连一句“欢迎下次光临”都懒得开口。
“是不是在怪我今天没有给你面子？”阮青柠一只手抓着绳端，一只手托盘进房。
房间里除了床和橱子再也没有其他家具。一是防止阮青柠磕绊，而是其余东西，像电视、镜子实属摆设。天花板上吊着许多不一样的绳子，打一个结的通向洗手间，两个结的通向窗台，三个结的通向床边……十分方便，阮青柠只要拽着它，就可以不怕被撞到。
赵灵儿坐在床角不接话，刚才也只是经过饭桌望都没望一眼，便径直去了她和阮青柠一起睡的房间。
平日里吃饭只有两个女孩，阮平忙于应酬，赵叔既要打理家中事务，又要给父亲帮忙，最近厨子管妈妈做好饭便溜回家照顾新出生的孙子，阮青柠一个人食之无味，如同嚼蜡。
“面子本身是虚，你越在意，它就越真实。”阮青柠递给赵灵儿一块蔓越莓饼干，“你不用和我怄气，我知道你曾也是千金大小姐，现在服侍我有些不习惯，不介意的话可以放弃。”
她的话淡淡的，却冷酷地表达了意思：你走便走，我不挽留。只是别后悔。她早已看出赵灵儿的心思，狂野中带有阴险，虚荣中带有狡黠。开学那天故意让她一人跟着老师走，自己垫后，为的是不让同学们看出她只是个保姆。今天又演这么一出，自己若再不及时制止，以后的虚荣心越长越大，嫉妒也会随之。
赵灵儿咬咬牙，想当初自己也是可以训斥身边的保姆，稍微有一丝不合她意就手撑腰辱骂，是报应吗？虽然阮青柠待她很好，终究不是亲姐妹。如今父亲破产，她上不起贵族学校，只能上普通高中，无奈当初中考分太低，没有学校肯要她。父亲失势，无法托关系找人弄进去，好在阮平千方百计替阮青柠找学校，自己才顺着跟了进去。
“真好吃，管妈妈手艺越来越精湛了。”她这是自己给自己台阶下。阮青柠也不会为难。
管妈妈是个四十出头的中年妇女，头上常年弄个花卡子，说是显得年轻些。中西厨艺皆通，花重金托她做阮家厨子。近些天因孙子降临，笑得合不拢嘴，做完一顿饭便往家里跑。
阮青柠没有搭话，她只好扒开书包写作业。清水高中虽是四星级，却也是非常乱，几沓钞票就能进去，当然也有考进去的。赵灵儿想出人头地的话就需要奋苦读书，上了大学才会有更好的未来。她一改以前贪玩的秉性，也不去武馆练功夫，专心学习。
赵灵儿就趴在床上写，阮青柠叹口气，是时候买张桌子了，自己不用，也要给她用。她便说道：“去书房写吧，这里写会腰疼。”以前学习都是在书房，她和礼小姐往往能呆上一整天，享受墨香。
礼小姐上知天文，下知地理，除了知识渊博，还是个讲故事的能手，往往能把阮青柠带入她所描绘的梦境，让她感受美好。
阮青柠的眼睛对色彩很是模糊，依稀能分辨出绿色是什么样子，礼小姐告诉她，绿色代表希望，是森林和大自然的象征，代表生命的诞生。
从此，她爱上了她生命中唯一的颜色，阮平说将她的房间装修成青绿色吧，却被阮青柠制止，看多了会腻。
物以稀为贵，她好不容易看到绿色，却不忍心把它和过往的灰黑色一样，虽然最近几年现在才稍微好转，可以看到模糊的事物，但因为以前看了十几年的人黑，厌倦无比。
如果她的眼睛是健康的，可以看到其他颜色，也许会爱上黑色——恶魔的颜色。
礼小姐走了，书房还是老样子，比客厅还大，堆满了盲书和其他书籍，一张古典方正的的桌子放置两个玻璃矮脚杯。
赵灵儿替她拉椅子，自己也坐下，橘黄色的小吊灯挂在四周，把两个女孩的脸照得温柔似水。她们一个写作业，一个读书。
“我即便看不见，但我深爱世界。”阮青柠念出声来，又觉得会不会吵着赵灵儿了。从小到大礼小姐教给她无数名人名言，目的无非是希望她勇敢地活下去，像海伦凯勒那样。
阮青柠苦笑，自己没有其他瞎子的极度悲观，却也没有多么乐观，她还是相信爸爸的话，淡泊身边的事物。
赵灵儿在旁边皱眉，眼瞎的人才文艺得要死，因为他们不懂这个世界有多肮脏，眼前的黑暗才是最清的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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